第十一章 詛咒(1 / 3)

坐在計程車上,齊小傑打著飽嗝對我說:“今天師行剪很反常,似乎是在特意隱瞞著什麼。不過這頓飯雖然吃得倉促了些,但味道還不錯,是不是,若水?”我撫摸一下幹癟的肚皮,聽到他繼續說:“師行剪今天給咱講的那個鬼故事,你相信嗎?我有一事不明,墨鬥真的能驅邪鎮鬼嗎?是什麼原理呢?”

看來要是不答理他,他就會講個沒玩,我有氣無力地說:“是有這樣的民間傳說,不過僅僅是傳說。茅山道術上記載,墨鬥裏的墨是宿墨,而且越宿越好,墨裏還得加上雞血一類的據說能產生某種生物電的物質。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墨鬥是用來畫直線用的,墨鬥線取的是‘正’和‘直’的含義,所謂邪不壓正嘛。這種說法比較牽強,有些像是文人墨客的生拉硬拽。”

“不過墨汁在墨鬥裏怎麼會不幹呢?”齊小傑又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師行剪說那墨汁非水性而是油性的,我想是用某種動物提煉的油脂調和的墨粉,而那油脂很可能是貂油。”

“什麼是貂油?”

“貂,你知道不?就是做貂皮大衣的那種動物,黑色的,全身的毛油亮油亮的,據說這種動物的皮下脂肪提煉出的油,非常潤滑而且極其不容易幹,可以維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我明白了,木匠在山上的那個夜裏,不知是何原因,他手裏有工具,很容易就能把水缸挖了出來。他也看見了石板上的符號以及黑水裏泡著的女人,後來他和師行剪的做法一樣,重新又把水缸蓋好填平了。”

我接著他的話繼續分析:“有道理。木匠回家之後,可能是驚嚇過度,又或許真的中了某種邪術,他就用手指蘸著墨鬥裏的墨汁,在牆上畫滿了曇花的圖案,和師行剪他們理解的一樣,他也認為那圖案是鎮壓水缸裏麵那具女屍的符咒。看來這木匠也不簡單,也懂得墨鬥驅邪這一傳說。”

“是啊!估計木匠的線描功力也不淺,不打草稿就敢在牆上亂畫,這樣的人才應該拉去修複敦煌壁畫了。”齊小傑調侃著說。

“不過一個木匠會畫一些花朵圖案也不稀奇,畢竟這是他的飯碗嘛。”我漫無邊際地想著。

“我覺得這故事很值得推敲,尤其是師行剪看見缸裏的那個女屍。他為什麼會用美麗來形容?以前我在網上看見過一張圖片,一個女孩為情自殺,死在了浴缸裏,在水裏泡了一個月才被房東發現,那張臉被泡得差不多有臉盆那麼大……”

“停停停!”我抬手捂住他的嘴。

“的確是比較惡心,所以我才懷疑師行剪所見到的,或許隻是幻覺。”

看著車窗外的燈火,我的思緒隨著曼妙的燈光蔓延開去,“我想應該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那缸黑水有問題。師行剪曾提到從黑水裏撈出過葉子,那葉子或許就是某種可以防止腐爛的草藥,黑水就是被人特意調配的防腐藥水。不過,再好的防腐藥水泡時間長了也好看不到哪去。第二種就是你說的幻覺,那黑水裏能夠散發出令人致幻的物質。師行剪曾經提到過他剛剛揭開石板時,曾聞到一種特別好聞的味道。”

“對啊!他是這麼說的。他好像還說了什麼。對了!他還說那紫色的荷包也是那個味道。”齊小傑忽然坐直了身體,把手搭在我肩上,“若水,我似乎也聞到過那種味道。”

我皺著眉輕蔑地說:“對啊!你還有什麼沒聞過……”話音未落,我就突然意識到他的這句話絕非戲言,那荷包的確有著一種味道,那是一種很淡的味道。

人類的大腦很奇妙,有時會讓你記起很多遙遠的往事,但有的時候,即便是極其淺顯的線索,也會被忽略,就如同這荷包的味道,如果不是齊小傑提醒,真的就被我忽略掉了。荷包的確有一種味道,我不知怎樣才能確切地形容那種味道,隻能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比如雌雄兩隻動物,它們各自都會散發出一種味道,而這種味道其他種類的動物卻聞不見,甚至同種同性的也聞不到,隻有異性之間能夠感覺出來,會讓你不由得想深吸一口,所以,我一直把那種味道形容成“好聞”而不是“香”。

我回憶起第一次聞到那味道的情景,當時薛強把一個報紙包裹著的東西放在我桌上,他打開來,第一次看見了那個荷包,也聞到了那種奇特的味道。等薛強走後,我卻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直到齊小傑上樓來才把我吵醒。我甚至記起了那個奇怪的夢,那一群鋪天蓋地的灰色的鳥。

“若水,想起什麼了?我覺得你的第二種推測比較靠譜,我想那黑水絕對有著某種致幻作用,以至於師行剪和崔洪濤吸入過量,看到了那具女屍產生了幻覺。”

我順著他的思路,“有可能,或許兩種可能都有,黑水不但有防腐作用而且還能令人產生幻覺。不知道是用什麼調配的。”

齊小傑摸著下巴說:“那荷包的味道我也聞了,似乎沒有出現什麼幻覺啊?難道是吸入的量不夠……哎呀!我記起來了!”

這一驚一乍的不但嚇了我一跳,連前麵的司機都被他嚇得一個急刹車,齊小傑湊近我的耳朵,“我想起來了,那天我上樓找你,看見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砸了半天玻璃門,才把你叫醒。後來你給我講了薛強的故事,又給我看了那個荷包,我也聞到了那荷包的味道,還湊近鼻子聞了半天,之後的事你還記得嗎?”

“之後你不就和李葉約會去了嗎?”

“沒錯,我是去約會了,不過在路上……我真的產生了幻覺。”齊小傑的臉沉下來。

“你產生什麼幻覺了?”

“我……看見了一張臉,很巨大的一張臉。”齊小傑把兩隻胳膊大大地張開,不知想表達什麼。

“巨大的臉?在哪看見的?”

“我從畫廊出來,騎著電動車一路飛奔,不知不覺地打了個哈欠,接著眼皮開始打架,一股沒來由的倦意襲來,真的好困,我突然很想睡覺。我隻能硬挺著朝前騎,就在經過一座大橋,騎到橋中央時,我就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

齊小傑抬起頭,用手在車頂比畫著,“那時已經很昏暗了,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遮蓋了一片厚厚的雲,那雲黑沉沉地壓在天上,令人既壓抑又透不過氣來。我下意識地抬起頭朝天空一望,我的媽呀!好大的一張臉!那朵巨大的黑雲竟變成了一張黑色的巨臉,正在俯視著大橋上邊的行人。太可怕了!若水,你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那種壓迫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正在這時,我前麵開過來一輛雙層公交車,然後我就和車相撞了,後來就住進了醫院。”

我對他的描述深有體會,因為那種壓迫感我也見識過,不過那不是幻覺,而是我的一個夢,或許齊小傑也是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你看見的那個巨臉不是幻覺,而是你的一個夢,因為之前你曾說過你眼皮在打架,而且很困很困,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