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冒險之旅(2 / 3)

村子不大,而且極其普通,和我想象中的山村沒有兩樣。順著一條灰白色的馬路朝前走,經過了一架小石橋,石橋下麵有水流過,並不是小橋流水的那種意境,橋也破,水更不清澈,迎麵走來了一個推糞車的人,我屏住呼吸,皺了皺眉,加快腳步和糞車擦肩而過。

前麵是一所很大的房子,綠色的大門敞開著,進門的台階是塊大青石,中間好大一個坑窪,大門口還貼著去年的春聯,已被風雨摧殘得褪了色,隱隱能辨別出富貴、平安幾個墨字。

“這就是村公所,我上次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住了一夜。”三瘋抬了抬下巴對我說。

邁上台階,走進院子。院子裏麵很寬闊,地上晾曬著紅紅的辣椒,一股辛辣的氣味撲麵而來,令我不得不打了一個噴嚏。三瘋走近最近的一扇門,敲了敲門上的玻璃,沒人應。我沒他有耐性,握住門把手就往外拉,門果然沒有鎖。我朝裏探了探腦袋,屋裏很溫暖,似乎是點著爐子,我抬起腿就邁進了屋子。屋裏黑糊糊的,窗台下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部老式的橘紅色電話機、一個茶缸,還有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麥克風。

我轉身朝裏看,地上有個鑄鐵爐子,爐子上坐著一壺冒著熱氣的水壺。離爐子一米遠的地方,放置著一張單人床,床上鋪著髒兮兮的被子。屋子很暖和,我想坐在床上歇一會兒,於是就上前一步,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上去。

屁股剛剛接觸到床麵,便感到了一絲柔軟,接著就聽到被子底下發出的“哎喲”聲,然後就是一連串的聽不太懂的咒罵。我退後幾步,驚恐地看著那張單人床。很快,從髒兮兮的被子裏邊鑽出了一顆亂蓬蓬的頭來。隻見他坐直身子,跳下床鋪,操著口音喊道:“你坐俺幹啥?”

三瘋笑著把我推到一邊,對那個五短身材的人說:“二狗啊!你不認識我了?”那人看見三瘋,張開大嘴笑起來,“俺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王哥啊,你咋又來了?”

“來辦一些事情,對了,我還帶了一個朋友來。”說著,他一把把我拽過來,我抱拳賠笑著,“不好意思,小兄弟,剛才沒看見床鋪上有人,實在抱歉。”那人倒也隨和,咧著大嘴笑嗬嗬地說:“沒啥,哈哈!”

見局勢緩和下來,我這才仔細打量對麵這個人。隻見他的一張大餅子臉上長滿了疙瘩,頭發長且亂,下巴上還留著幾根稀稀拉拉的胡須。此人雖然長得難看些,但麵相透著樸實。

三瘋指著他對我說:“這位小兄弟就是村長的兒子,名叫鄭二狗,今年十六歲,在這村公所裏專門掌管著這部電話機。”我趕忙上前跟鄭二狗握手,嘴裏還說著:“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年輕有為啊,嗬嗬!”鄭二狗的臉上也笑得跟包子一樣,我心想:這孩子發育真夠快的,十六歲就長這麼長胡子了,比我長得都成熟。

鄭二狗問三瘋,“王哥,你們是不是還想在這兒住兩天啊?”

三瘋笑著說:“對啊,還得麻煩你了。”

“沒啥,哈哈!對了,這次你給我帶好吃的來了嗎?”

鄭二狗笑嗬嗬地問。

“帶了啊,晚上你過來吃,管夠!”

“好啊!我現在去給你們拿被子。”說著,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大門。

“這孩子長得真前衛,說他四十多歲都有人信。”我抬起手湊近了火爐。就在這時,鄭二狗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他手扶著門框大聲說:“村口那輛車是你們的嗎?車裏有個大個子,正跟楊老倔吵架呢!”

“什麼?吵架?難道是齊小傑醒了?怎麼剛醒就鬧事。”我跟隨著三瘋和鄭二狗,一起跑出了村公所。

村公所本來就在村口,沒走幾步,我就看見吉普車的左右圍攏了三三兩兩的村民。村民的腳下還圍著一圈羊,羊群咩咩地叫著,令我很難聽清楚人群中的對話。齊小傑站立其中,他上紅下綠的穿著在這灰蒙蒙的地方顯得很突出,此時,他正在和一個披著羊皮襖的老頭指手畫腳著。

我越過三瘋直衝入羊群,一把拉住齊小傑,“怎麼了?”齊小傑卻憤怒地抬起雙手卡在我的脖子上,“你們跑哪去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寡不敵眾。”

我忙安撫他,“沒啊!剛才見你睡得正熟,所以沒叫醒你,我和三瘋去了村公所,去安排住的地方,這不剛安頓好就來接你了嗎?”

齊小傑這才怒氣稍定,我轉臉看了一眼後麵穿皮襖的老頭,朝他善意地笑了笑,繼續問齊小傑,“這位老大爺是誰?你們在說什麼?”

那老頭黝黑的麵龐,胡子和眉毛都灰白了,他指著齊小傑顫動著胡須說:“俺的羊,俺的羊被他嚇跑了。”

“什麼?”我撓了撓頭,微笑著問那老漢,“我說大爺,我聽不太懂,您說誰把誰嚇跑了?”

老漢見我一臉和氣,也緩和了語氣解釋起來:齊小傑在車裏迷迷糊糊地睡著,突然聽見了很多“咩咩”的動物叫聲,他驚醒了,睜大眼睛環視著左右,窗外蒼山連綿起伏,一時不知身處何處。由於對陌生環境產生的驚恐,他猛地推開車門,一下子就蹦了出來,沒想到自己的腳下居然滿是白花花的綿羊。

雖然他的膽子足夠大,可剛剛還在做著美夢,突然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這樣一個窮鄉僻壤十分陌生的地方,即便心理素質再好,也難免不會緊張得驚叫。那叫聲其實並不嘹亮,他看見了羊,羊也看見了他。羊被嚇得四處奔跑,還好放羊老漢及時趕到,才沒有使羊掉到山下去,要不損失可就嚴重了。放羊老漢控製住了羊群,本來想好心教育一下齊小傑,沒想到齊小傑此時心情惡劣,就這樣,你來我往幾句之後竟然吵了起來。

事情不算大,我上前一步把齊小傑擋在身後,連連道歉,還沒等我說完,老漢瞪了我一眼,揮動鞭子趕著羊群走了,但當他從三瘋身邊經過時,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和他擦身而過。這個細微上的變化我並未多心,一門心思還想安慰受了冷落的齊小傑。

山裏的天黑得真快。鄭二狗帶著我們剛把屋子打掃幹淨,天就暗了下來,不多時,四周的景物開始朦朧起來。

起霧了,真是名副其實的白霧村。透過窗玻璃,外麵已是一片灰白色,這種感覺是我平生從來沒有過的,就像身處在潛水艇裏,而四周都是沒有生氣的海水。

一張小飯桌上擺滿了三瘋帶來的食品。鄭二狗正在奮力地啃著一隻五香醬豬蹄兒,啃得的確很賣力氣,因為額頭上都滲出了層層汗珠。

“我說二狗同學,豬蹄兒不是這麼啃的,你不能用蠻力,你得用巧勁兒,要用智慧征服敵人。”齊小傑調侃著鄭二狗,打開一罐啤酒遞給他,“來,喝口酒吧,我看你吃得太辛苦,你能歇會兒嗎?”

我拿著一根筷子,插上一塊麵包,放在爐子上慢慢地烤著,可目光卻看向窗外,“這霧可真夠大的,真不愧為白霧村。”

鄭二狗笑了笑,“這還算大?俺小時候有一回連著十幾天都是大霧,那才叫下霧呢,我們都停課了好幾天。”

提到上課,我便想起埋著女屍的學校,“二狗兄弟,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們學校的事?那所據說是被泥石流衝垮的學校。”

鄭二狗抬起油乎乎的臉,頗為不解,“你說山中央那所學校嗎?俺不是在那讀的書,那是最近幾年才建的,俺上學那會兒那還是一片荒地哩。”

“哦?”我看著三瘋,又問,“難道這裏還有別的學校?”

三瘋也疑惑起來,“我記得上次你爹說,這裏隻有一所小學啊?”

“這裏是隻有一所,可劉家碼頭還有一所,隻不過離俺們村有些遠。後來山中央那塊地方蓋了新學校,很多孩子就近去了山中央的學校讀書。不過當時俺早就小學畢業了,天天坐在這裏看電話,也就不想再念書了。”

我看著鄭二狗,“你說的那所建在山中央的小學,真的被泥石流衝垮了嗎?”

鄭二狗的神情明顯緊張起來。三瘋也看出了端倪,謹慎地問:“是啊,我去過那裏,學校的房子雖然有些地方破損了,但並沒有像村長說的那樣嚴重,上次來我就有疑問,不知是怎麼回事。”

“二狗兄弟,不妨說說,反正時間還早,待著也是待著。”齊小傑一邊吃麵包一邊說。

鄭二狗眼神有些迷離,忽然,他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前,打開門左右查看了半天然後走回屋子,咽了一口口水壓著嗓子說:“那所學校老嚇人了,因為學校裏麵——鬧鬼!”

齊小傑不屑地說:“得!我說二狗老弟,你還挺會渲染氣氛的,講故事之前還開門看看,你以為外麵有鬼嗎?哈哈!沒想到你的表演天賦還挺強。”

鄭二狗理解不了他的挖苦,“真的鬧鬼哩!你們信不信有鬼?”

“呃……我們現在還不信,不過你趕緊講講,或許講完了我們就信了。”齊小傑一臉不在乎,然後又打開一罐啤酒遞給了鄭二狗,二狗咕嚕咕嚕地喝下半瓶,這才講起一個更加匪夷所思的故事。

大約三年前,一夥人進入了白霧村,按鄭二狗的話講,都是坐著小汽車來的,看起來像很有錢的老板。村長熱情地接待他們,他們說想在山裏蓋一所小學,想盡自己一點微薄之力,扶持一下偏遠農村的文化建設。村長聽罷很興奮,對方也沒什麼苛刻要求,就爽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