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巴發幹,裏麵一點唾液都沒了,那種惶恐刺激的感覺仍然存在。我緩慢地轉過頭,視線落在背對著的那麵牆上,那麵牆果然另有乾坤。
或許是因為牆麵的圖案太繁亂,也可能是身處的環境過於陌生,所以從上麵爬下來後,都沒有發現那牆裏居然另有空間。我打著手電筒,發現那麵牆體並不是一整塊,而是一前一後分割開來,而兩麵牆相距的空間正好形成一道門,或者正確地說應該是通往樓下的樓梯口。
“若水,這就對了,記得石樓上垂直有兩個窗口,這裏是頂層,下麵應該還有一層才對。”
沒錯,剛才還看見了火光,火光似乎是從底下的窗口發出的,難道樓下真的有人?不管是人是鬼,隻要它敢襲擊我們,我就跟它奮戰到底,反正都到了這步田地,死也要死得壯烈。我走在前麵,齊小傑斷後,把鄭二狗夾在中間,三個人戰戰兢兢地走下樓梯。
二樓的空間相對上麵要狹小低矮得多,一條狹窄的過道直通到牆壁,而過道一側有三扇石門,可以明顯猜出這裏有三個獨立的房間,而靠近窗口的那個房間裏,一絲昏黃的火光正從門上的通氣口中散發出來。
齊小傑對著我的耳朵,“你說,屋子裏是曇香老母還是孟婆?估計前者的可能性大些,還記得楊老倔說的陳年老屍嗎,估計就是同一個人!這石樓看來就是那老妖怪的巢穴了,若水,今天凶多吉少,不是她死就是咱們亡,豁出去得了!”
“要冷靜,就算死也得死得有意義,你倆不要輕舉妄動,待我去探個虛實。”我躡手躡腳朝那有亮光的屋子走過去。令我沒想到的是,就在距離屋子一步之遙時,屋中的火光卻戛然熄滅了。
“怎麼回事?那火光不見了,是幻覺嗎?”我驚恐地望著齊小傑。他搖搖頭,“不會,不會你我的幻覺都一樣。或許是巧合,裏麵的妖怪碰巧熄燈睡覺了。這正好,我們可以給她來個突然襲擊。”
“咋個突然襲擊?”鄭二狗也堅強起來。
“別急,讓我想想。對了,若水你站在左邊,我站在右邊,你用手電筒在通風口前晃晃,裏麵的妖怪要是不瞎的話肯定就會發現。發現了之後,她必定打開門探頭出來看個究竟。嘿嘿!隻要她探出了脖子,我就以手做刀,用力地劈下去,不管是人是鬼,不死才怪!”齊小傑的笑容有些猙獰,竟嚇得我打了一個寒戰。
“如果那妖怪腦殼太硬咋辦?”鄭二狗問。
“靠!不要動搖軍心。要是劈不死她,那咱就等著喂妖怪得了。”
三人再次沉默不語。也罷!隻得這樣做了。依照齊小傑的部署,我倆站在門的兩側,鄭二狗則站在一旁接應。手電筒被我高高地舉起並在石門上緩慢地移動著,可屋裏卻一絲動靜也沒有。
難道妖怪睡著了?怎麼辦?我朝齊小傑眨了眨眼睛,他伸手推了推石門,門被從裏麵反鎖了。於是,他大膽地在門上敲擊了一下,石門本就厚重,根本發不出任何響聲。
“妖怪睡得還挺死。”齊小傑啐了一口說。
“那怎麼辦?”遇到使用武力的時候,我總是沒有主意。
“要不把門踹開!”話音未落,鄭二狗就抬起了腿,準備踹門。我立即攔住了他,“等一下,如果裏麵的妖怪和我們想的一樣,等我們一進去,偷襲我們,怎麼辦?”
“啊?那還是妖怪嗎?有那麼聰明嗎?”
“可人家活了幾千年,肯定比咱倆聰明得多呀!再讓我看看,你先別急!”說著,我衝著通風口往裏看,裏麵黑洞洞的。
“看見了嗎?”齊小傑問。
“太黑了,什麼也瞧不見。”
齊小傑用力地把我推到了一邊,抬起他那碩大的登山靴就朝門踹去,一聲悶響過後,門紋絲不動。
與此同時,我手中的電筒也恰好用盡了最後一點電量,閃了一閃便熄滅了。黑暗像死神一樣吞噬了我們,那感覺就如同不慎跌落進漆黑如墨的湖水裏,讓你一點一點毫無希望地向下沉。
“啊——”-聲蒼老的極其淒厲的慘叫從屋裏傳了出來,我的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電筒當成棍子,拚命地朝黑暗中揮舞著。齊小傑那變了調的聲音,嘶啞著大罵道:“何方妖孽,快來受死呀!”
接下來發生的,是我萬萬想不到的,那個發出淒厲慘叫的妖怪,居然說話了,“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那蒼老幹澀的聲音聽起來也萬分驚恐,而且還十分熟悉。時間就這樣凝固了,或許隻延續了幾秒鍾。
“你是誰?”我壯著膽問。
“你們是誰?你們不要傷害我!”屋裏的人顫抖著說。
話音未落,一束微弱的光線從身後照射進來,那是鄭二狗劃著了一根火柴。我圓睜雙目瞪著前方,石門上的通風口裏出現的不像是曇香老母,倒像是個老頭,那人伸著一隻手擋在眼前,似乎很怕光似的。很快,他便慢慢地把手拿下來,我與他四目相對,那人卻先開口驚呼道:“馬若水?!”與此同時,我也看見了他臉上的那一對泥鰍般的眉毛。
難道是在夢中?因為隻有在夢裏才能這樣的無厘頭。太搞笑了,我不禁笑出聲來,難不成這隻是一場夢?研究夢的心理學家榮格認為,夢不是象征,而是一種補償。一個人個性的發展總是不平衡的,總是強調這一麵,壓製那一麵。比如:一個男人在現實中過於強調自己的強悍和勇敢,不承認自己的溫情和軟弱,就會夢見自己變成小女孩。而我,從事著的是極其枯燥乏味的工作,天天對著古畫和筆墨,所以,為了不讓我因孤獨而精神分裂,作為一種補償,我就做了這樣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十分荒誕離奇的夢,嗬嗬,隻是這個夢過於真實了。
真的是個夢而已,哈!可能馬上就會醒過來。我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全身酥軟地趴倒在了地上,竟然昏死了過去。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很輕,又很重很重。須臾間,眼前是一片雪亮,似乎看見了無數純潔的曇花在腳下競相開放,正在迷離中,仿佛聽到了一些聲音在耳邊忽遠忽近地叨咕著。
“掐人中,二狗你勁兒大,你來。”
“可俺指甲太長了,掐了肯定會很疼。”
“沒事,你就掐吧!越疼越管用。”
“你們兩個後生先別急,讓老夫看看,診診脈再說,人中可不能亂掐,會把人掐死的。”
“那你說怎麼辦?你還會診脈?你拉著我的胳膊幹嗎呀?快鬆手!”
“要不這樣吧,有水嗎?給他喂點水,再往臉上噴點,老夫覺得這個方法最安全。”
“誰有水?”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猛地睜開眼睛,同時也恢複了些許意識。我驚恐地看著麵前的三個人,問道:“你們想幹嗎?我在哪兒?”
“醒了!他醒了!”齊小傑嘿嘿地笑著說。
“哎呀,總算醒了!若水老弟啊!你們怎麼找到這裏來的?”師行剪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中顯得很不真實。
我看了看環境,自己居然還身處在那詭異的石樓裏,似乎不是簡單的一場夢。石屋不算大,裏麵有石桌石床,石桌上立著一個燈台,燈台頂端有橢圓形燈碗,上麵有一點燈光,石桌就在窗台底下,看來這就是剛才所謂的鬼火。屋中呆立著三個人,都在低著頭看向我。鄭二狗扶我起來,我就近坐在石床上,深呼吸了幾口之後,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若水,剛才你一見到師行剪,就趴在地上暈了過去,昏迷了足有半個多小時,都快把我們嚇死了,還好你自己醒了過來……”
“哎呀!不要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了。老夫問你,你來這幹什麼?”師行剪皺著兩條泥鰍眉問道。我心想: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一把年紀了不老實在家待著,居然會出現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石樓裏。“似乎這個問題該由我們問您才對吧!三比一,您如果順順當當地說了則罷,如若編些謊話哄騙我們……齊小傑還好說,那二狗兄弟可不是善茬,您盡管考慮一下。”
師行剪苦笑著,鄭二狗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十分駭人。他轉了轉眼珠說:“這個,其實老夫是來郊遊的,不慎掉到這裏來,嗬嗬,沒料想他鄉遇故知,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嘿嘿!該輪到你們說了……你們,想幹什麼?啊!放手!”
齊小傑給鄭二狗使了個眼色,鄭二狗哪裏知道師行剪的身份,隻當做一個油嘴滑舌的老頭,他用力把師行剪的胳膊箍在身後,齊小傑舉起沒電的手電筒,用力地敲向師行剪的膝蓋。使用武力果然奏效,師行剪立刻求饒了,“也罷,其實誰先說都無所謂,那老夫就先說,快放開我!”
我讓他們二人先放開師行剪,問道:“您在這石屋裏幹什麼?”
“等人。”師行剪說。
“等誰?”齊小傑問。
“不知道啊!”師行剪一臉真誠。
“好!二狗,繼續……”
“別……別鬧了!老夫一把年紀跋山涉水來到這裏,本來就快散架了,我真的沒有撒謊啊!”
齊小傑揮舞著手電筒很嚴肅地說:“師老,這裏可不是在拍賣會,這深山老林裏,死個人也不會有人知道,你明白嗎?”
“唉!可老夫真的沒有騙你們。一天前,我在家中飲茶,王三石突然來找我,說請我去個地方,老夫就坐上他的車迷迷糊糊地來到了這裏。”
“王三石怎麼不在這?哪兒去了?”我問他。
“他被人叫走了,走之前讓我好生在此等候,老夫正坐立不安,忽聽樓上有腳步之聲,還以為是王三石回來了。唉!你們在外麵說的那些話,十有八九老夫都聽進了耳朵,還以為想要加害於我。老夫沒有縛雞之力,於是就吹熄了燈隻得在黑暗中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