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令人費解的衣冠家(2 / 3)

“您說王三石被人叫走了,難道除了你倆還有別人?”

“有啊!”師行剪不假思索地說,“是那個給我倆引路的年輕人。”

年輕人?會是誰?我忽地想起剛才在上麵俯瞰的一幕。提馬燈的人原本引領了一胖一瘦兩個黑影,而後卻少了一個,看來瘦弱之人必定就是師行剪。

“給您引路的是那個提著馬燈穿鬥篷的人嗎?”

“是啊。”師行剪點頭稱是。

“那人是誰?長什麼模樣?”齊小傑問。

“是誰老夫真的不知道。”師行剪比畫著,“很文氣的一個書生,短頭發,臉色很蒼白。看樣子也就跟你們差不多年紀,但為人處世很老成,又不像是個年輕人。”

我和齊小傑對視了一眼,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那人似乎很神秘。說了你們也不信,我和王三石來的時候,都是迷迷糊糊的,腦中一片空白,究竟是如何下到石樓坐在了這石屋裏,唉……現在一點印象也沒了。”

“你那意思是中了邪啦?”齊小傑不屑地說。

“沒錯!來的時候騰雲駕霧似的,說了你們也不信。”師行剪繼續補充。

書生氣十足的年輕人,到底是誰呢?難道是那個傳說中的無歲齋主?臉色蒼白,看起來年輕,實際為人很陰險。難道他在北京失蹤後,跑到了這個地方來?

“老夫說完了,你是不是也該說說了?”師行剪央求著。我看他一眼,覺得這老頭必定還知道很多不為人所知的秘密,但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套出更多的話來,我不得不把此行的過程極其簡單地說了說。師行剪聽後連連搖頭,道:“若水啊!你說了半天都沒有說到重點,隻說了一路上遇到很多險阻,但你此行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個……”我瞥了眼齊小傑,說,“我們是來找個人。”

“哦!是找老夫嗎?”師行剪原本渾濁的眼睛冒出一絲希望之光。

“嗬嗬,不好意思,這個不方便告訴您。不過,師老,您似乎也沒說出此行的重點哦!隻說了和王三石一道來的,我想您這身份,不是誰隨便說一句就屁顛屁顛地跟著來的,想必此行別有深意。”

“呃……這個,老夫不知道怎樣跟你們這些後生講,是因為……”師行剪開始猶豫了。

“我說師老,沒必要再動武吧!”齊小傑在一邊煽風點火。

“唉!沒想到老夫活到七十多歲,臨老卻落在了你們兩個小子手裏,嗚呼哀哉!也罷,既然你們想聽,老夫就告訴你們,其實,我……我,我是來這裏求仙的。”師行剪麵不改色誠懇異常地說。

“啊?!”我和齊小傑相視而笑。

“別逗了,你老糊塗了吧,什麼年代了還想成仙,秦始皇那年月都沒神仙了,你還……哦,你是不是又耍滑頭,侮辱我和若水的智商啊,是不是需要鬆鬆骨頭……”

我伸出胳膊攔住齊小傑,麵露溫存地對師行剪說:“我說師老,咱們都是聰明人,您就直說吧!”

師行剪攤開雙手,又搖頭又歎氣。就這樣,在我和齊小傑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威逼下,他終於吐露了實情。在他的述說過程中,也引出了困擾我們多時的,那些迷霧背後隱藏著的鮮為人知的故事。

這還得從二十年前王三石挖出的那具石棺開始。

當時的王三石隻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跟著一家建築工程隊走南闖北。因為自幼聰敏,會處事,雖然口袋裏沒什麼錢,但很大方,經常請工頭吃飯,也給民工們買煙買酒,所以在包工隊上上下下混得人緣相當不錯。或許能夠有所建樹的人都具備籠絡人心的才能。就這樣,王三石就從一名普通的小民工,成了個手下有十幾個夥計的小工頭。

那一年,建築工程隊來到一座南方沿海城市,在那裏建設一幢大型的百貨公司。王三石接受的任務是挖地基,於是就帶領一幫兄弟夜以繼日地工作。為了趕進度,白天一夥人,晚上再換一夥人,輪流著挖。王三石就被排在了晚班。一天夜裏,他和夥計們正揮汗如雨的時候,突然手中的鐵鍬一震,似乎是挖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王三石以為隻是塊大石頭,就招呼幾個夥計過來,一起把石頭搬走。幾個人用撬棍撬了半天,那石頭卻紋絲不動。他們不得不繼續朝下挖。令幾個人都沒想到的是,挖出的不是石頭而是一具石棺。

民工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想去給領導打電話,有人說要去找民警,王三石的確具有先天的領導才能,他十分鎮定地說:“先別急,隻是個棺材,我們不妨打開看看,要是有些值錢的東西……”

民工都是窮人,窮人大多有個優點就是無所顧忌,不信鬼神。既然有人挑頭,那就打開看看,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萬一發筆小財,也能買幾瓶好酒喝喝。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三下五除二,就用撬棍把棺蓋撬了開來。有人取來油燈往裏一照,令所有人都倍感驚奇的是,裏麵竟沒有死屍。

雖然棺中無屍,也並非空棺。王三石接過油燈仔細觀瞧,裏麵似有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放在石棺的底部。衣物上端端正正放著一黑色木匣,看起來古色古香是個值錢的物件。

王三石小心翼翼地端起木匣,就著燈光,打開一看,裏麵居然是個紫色的繡花荷包。他把荷包從匣裏掏出來,用手一掂,裏麵裝著東西。

難道會有顆金錠子?民工們湊上前去,都想一睹這寶貝的模樣。令所有人都失望的是,一塊黑糊糊的石頭落在王三石的手心裏。

“這是啥玩意啊?”

王三石搖搖頭,把石頭湊近燈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就一塊破石頭,害俺們費這麼半天勁。”一個夥計不屑地說,“看看那底下是個啥?”

王三石收好石頭,伸手就把那件衣物提了起來。果不其然,確實是件黑色的寬大袍服,很像戲台上的那種行頭。就在提起衣服的一瞬間,從衣服裏又散落出了一些物件,稀裏嘩啦地都掉在了棺底。那衣服雖然製作精良,但王三石對它沒什麼興趣,胡亂地丟在土地上,開始仔細打量掉落在棺中的物品———卷畫軸、一雙繡花鞋,還有一本黃布包裹著的小冊子。

“看來沒啥值錢的東西。”一個民工說。

“有點不尋常!”一個年紀稍大的民工說了這麼一句。王三石很不解,忙追問:“什麼意思,咋就不尋常了?”

那民工眨了眨眼睛,“俺想這石棺裏的死人是不是成精了,從棺材裏跑了?”雖然這話十分荒唐,但身處在石棺旁邊,聽起來就十分瘮人了。王三石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那個胡言亂語的民工卻依舊蠱惑人心,“王頭兒啊!是人就知道棺材都是木頭做的,你見過哪個用石頭?俺估計這石棺必定有問題,咱還是一把火把它燒了吧!”

這個提議得到眾民工的響應,大家紛紛點頭,“是啊!反正也沒啥值錢的東西,萬一中了晦氣,那就後悔莫及了,還是燒吧!”

王三石搖搖頭,“不能燒啊,一旦著了火,被監工看見,你們說怎麼解釋?”說著,他就提起袍服鋪在地上,把棺底的畫軸、木匣、繡花鞋還有那本小冊子放在其上,打了個包裹,背在肩上。就在他站起身來的同時,不慎把地上的油燈碰倒了,倒也就罷了,卻引燃地上原本包著小冊子的那塊黃布,說也倒黴,不知哪裏刮過一陣陰風,把一塊帶火的布料刮到了遠處,不巧的是,那裏正擺放著一些易燃的建築材料。

風借火勢,火借風勢,不大的工夫,工地就變成了一片火海。要是追查起來,王三石肯定脫不了幹係。那時工隊的管理還不嚴格,王三石眼珠一轉計上心頭,知道自己即便不走,飯碗也得砸了。人挪活,樹挪死,趁著救火時的混亂,王三石回到宿舍收拾了行李,連夜搭上火車就逃遁到了北方。

八十年代初的北京,淘寶運動還沒如今明目張膽。王三石意外得到的幾件東西,雖然不一定值錢,但畢竟是古物,他在北京租了間廉價的平房住下來,經常帶上棺中之物去古物市場轉悠。

曾經有幾個老板想收那些東西,可能看他一副民工的打扮,認定了他非偷即盜,於是出價極低。王三石是個少有的聰明人,他當然明白商人這個套路。反正手裏的東西也不會爛掉,不如就多走走看看。

就這樣兩個多月過去了,王三石手裏的那點積蓄即將花完,他開始焦慮起來。這一天,他又帶著東西出發了。轉悠了大半天,王三石餓得前胸貼後背,摸了摸口袋,還有幾個硬幣,於是買了個煎餅蹲在馬路上吃。吃著吃著,突然覺得有個黑影籠罩了他,他抬起頭,卻看見個微胖的男人站在他對麵。

那人三十多歲,臉很黃,大鼻子大嘴,一臉堆笑地看著王三石。王三石朝他笑了笑,說:“大哥,你有事咋的?”

“沒事,沒事,這個是?”男人指著地上的包裹,裏麵包著石棺中的那幾件東西,那卷畫挺長,半個畫軸還露在外麵。那黃臉男人咧開大嘴笑了笑:“你是收還是賣啊?”

“賣!”王三石說。

“哦!可不可以給我過過眼呢?”

王三石點點頭,跟著男人走進一家廉價旅館。在房間裏,黃臉男人說自己姓李名田黃,是做印章石料生意的,不過也對字畫頗為喜愛。李田黃隨即打開那卷畫,畫上有塊枯石,枯石上方畫著幾根紫藤,紫藤的枝幹又粗又黑。

李田黃本不懂畫,不過倒是能看出這畫百分百是件老東西。“這小冊子畫的又是什麼?”李田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