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令人費解的衣冠家(3 / 3)

王三石把一本藍皮的線裝書遞給他,李田黃翻了幾頁,見紙張發黃,上麵寫的都是跟天書一樣的文字,看了半天,半個字也沒看懂。

“這木匣裏麵估計有些好物件。”說著,他扔下冊子打開匣子。他捏了捏荷包,小心翼翼地倒出了裏麵的石頭。對於玉石,李田黃絕對是行家裏手,據說他是因為祖傳的一塊老坑田黃石發的家。他把石頭舉過頭頂,衝著燈泡看了半天,連連搖頭卻隻字未提。王三石很好奇,但又怕說錯了話,露了怯,於是緊閉著嘴,悄悄地看著李田黃的表情。

“奇怪了,我經手的石頭不下萬千,卻從來也沒看見過這樣的。這石頭看起來平平常常,像是塊普通的鵝卵石,但從這沁色、這圓潤的手感來說,又透著古怪。老弟啊!我拿不準這石頭,你能說說它的來曆嗎?”

王三石見這人待人接物也頗為隨和,就對他產生三分好感一分信任,於是把那夜在工地裏發現石棺的事情和盤托出。不料李田黃一聽之下,趕緊把石頭放回木匣裏,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說:“晦氣,晦氣!我對那些陰寒之物不感興趣,不過這卷畫還是不錯的。老弟啊,你開個價吧,要是合適,我就收了。”

經過一番商量,李田黃出價一千元,把王三石的那卷畫收了,對於其餘的物件,李田黃沒有興趣,但他也知道那些東西如果能找到合適的買主,必定能買個好價錢。想到這裏,二人達成協議,李田黃的人脈廣,朋友多,把這幾個物件拍成照片,發給圈裏的同行,如若遇到肯出大價錢的買主,二人四六分成。就這樣,王三石給李田黃留下了住址,拿著一千元走出了旅店。

一千元錢在那個年代可是筆不小的橫財,回到住處,他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嚐到了甜頭,覺得古玩字畫這個行當,賺錢真的很容易,或許從這一刻起,王三石就埋下了癡迷古物的種子。

有了一千元的本錢,他開始在北京做些小生意,一來二去的也賺了不少錢,比當民工早起貪黑的舒服多了。本以為自己就這樣平凡地生活下去,就在他即將從廉價的破屋子搬出去的頭一天晚上,李田黃卻氣喘籲籲地站在了他家門口。

令王三石做夢都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一夜暴富了。經李田黃介紹,他認識了一個學道之人,那人大約二三十歲的樣子,給人一種非同一般的儒雅之感。他用重金買下王三石手裏那幾件東西,看起來簡直如獲至寶。

錢到了聰明人的手中,王三石的買賣越幹越大,自己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建築公司老板,人轉了運,事業如日中天,不發財都難。

師行剪講到這裏,深吸一口氣,可能說了這麼多話有些累了。我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似乎明白了一些,又好像更糊塗了,於是不得不問道:“師老,這就是那石頭的來曆,您不說,我還真猜不到,不過您為什麼到石樓來,還沒說清楚啊!”

師行剪白了我一眼,“飯要一口一口吃,話要一句一句說,老夫還沒說完。其實三石這人還是比較厚道的,他喜歡古玩,再加上出手大方,很快便和老夫結識成了很好的朋友。

“幾年前他來我家閑坐,就和我提起了當年發現石棺,以及賣石頭的經過。老夫聽罷甚是著迷,細問他石頭以及那本線裝書的內容。三石不愧是個聰明人,做事極其嚴謹,他說當初把那些棺中之物都仔細照了照片,還說如若老夫有興趣,便拿來給老夫一觀。

“老夫自幼對這些稀奇古怪之物頗喜,事不宜遲,就跟著他去看照片。拿到照片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些東西絕非非凡物品,可惜啊,東西已經轉讓他人,老夫就把照片索要過來,拿回師府研究。

“石頭和荷包無須多言,你比老夫還要熟悉,且說那本小冊子,上麵的文字的確難懂,但老夫學富五車,當然識得,那是古時候郎中給病人開藥方使用的一種獨特的字體。當時的醫術非常神秘,大多是口耳相傳,於是開藥方時為了不讓異族窺得自家良方,就用這種特殊的字體寫在紙上,雖然普通人看不明白,但藥鋪的掌櫃卻能辨得不差分毫。老夫家學頗深,外祖父就曾是一代名醫,所以老夫自然能識得此中之玄機。

“由於那照片並不是全本,所以隻看了個隻言片語,即便這樣,僅從字裏行間老夫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天大的秘密?”看著師行剪搖頭晃腦地故弄玄虛,我急不可耐地說,“師老,這可不是師府,你要是還想回家過年,就趕緊說!”

師行剪的臉沉了下來,似乎剛才說得興起,忘記了身在何處,“如果那書上說的並非虛言,那或許就會改變全人類的曆史……”

“到底是什麼啊?”齊小傑吼道。

“書上記載的,是關於如何讓人長生續命的法術!”

“啊?!”

師行剪苦笑一聲,似乎很理解我那驚愕兼有不屑的表情,於是補充說:“是的,也就是得道升仙之術。你們不要以為我信口開河,老夫可以用自己多年的學識保證,上麵記述的內容絕非簡單的黃老之學,而似乎是一種被驗證過的確有奇效的經驗之談。有些小的段落,似乎記載著一些藥方之類的,但遺憾的是,不能窺其全貌,真是此生一大憾事。還記得你們吃過的‘大味珠’嗎?它的配方,便出於此書。”

回想起“大味珠”,口腔一陣發緊,接著無盡的唾液流將出來,那確是一種超越人間的美味,於是我便對他的話信了三分。

“老夫又想到了那石棺,據王三石講,棺底放有衣物並且疊得整整齊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座衣冠塚,也就是說,死者的屍身已經不在了,把她生前所用或者喜愛之物葬於棺中,以示紀念。

“老夫覺得那似乎又不僅僅是座普通的衣冠家。對了,你們知不知道‘浮屠’是什麼意思?”見我二人默不做聲,師行剪繼續解釋道,“‘浮屠’是梵語中‘佛塔’的意思,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的就是救人一條命,勝過建造七層的寶塔。而在佛教傳說中,‘浮屠’原本就是埋葬教徒的地方。據說釋迦牟尼在世時,其弟子曾問及身後事。他將自己的袈裟脫下來,疊得四四方方,再把化緣的缽倒放在袈裟上,對弟子說,他過世之後,就要埋葬在這樣的建築裏,這也是為什麼會把舍利子供奉在佛塔內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說,那石棺中物品的主人,或許正是個學道之人?”我脫口而出。

“不錯!老夫也是這麼想的,而那本冊子,正是她行醫傳道、治病救人的雜記。於是老夫再次找到王三石,把心中所想和窺得的秘密告訴了他,建議他把那些東西再買回來,反正他現在腰纏萬貫。

“王三石聽罷深信不疑,很快就找到那個中間人李田黃,向他一打聽,原來那幅老畫依舊掛在他的店裏,一直也沒賣出去,於是王三石重金收回那幅畫,又繼續追查那個收他石頭的學道之人。有錢能使鬼推磨,很快便再次見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依舊年輕儒雅,王三石開門見山,說想把那幾件東西高價收回,那道人連連搖頭,說他隻不過是代人收購,真正的幕後老板遠在歐洲生活,真的是無能為力了。雖然王三石很有錢,但跨國的事情,他還是力不從心。

“既然東西要不回來了,王三石希望能把那小冊子上的內容影印下來拿回家研究研究。話還沒說完,年輕道人秀眉微蹙,似乎心中有些惶恐,急切地追問他為何要如此做。王三石就跟他挑明了,說已經窺得了書上的些許秘密。年輕道人立時亂了分寸,抱拳拱手說,此事非同小可,他得問問幕後的買家。如果主家願意,再另行通知。

“王三石回到師府,跟老夫述說了經過,我心有不甘,再次端詳那幾張照片。當我看到那荷包上模糊的曇花圖案時,突然想起了當年自己和崔隊長去劉家碼頭破案時的情景,木匠在牆上畫的那些圖案還曆曆在目。老夫欣喜若狂,立即把往事講給了王三石聽,他聽後也是驚歎不已。

“有了剛才的推測,小冊子記述的不僅僅是藥方,似乎還提到了一個遠古密教。後來老夫還讓王三石去請教了一位圖案專家,果然證實了老夫的推測,曇花的圖案的確和一個秘密結社有關。老夫很快聯想到那具不腐女屍,難道距離這麼遠的兩個地方,出土的東西還有著某種鮮為人知的聯係?

“老夫猜想,或許是密教的後裔逃亡到了那個沿海城市,為了紀念師祖,特意弄了一座衣冠塚。這些都是推測,我也猜想不出。於是我提議最好去把那女屍發掘出來研究一下,或許就會……”

聽到這裏,我站了起來,臉色大變,指著師行剪喝問道:“難道是你攛掇王三石來這裏蓋學校的,為的是把裏麵的女屍挖出來?那些孩子還有老師,是不是都讓你殺人滅口了,你個老家夥好生歹毒啊!”

“哎呀,若水你說的都是什麼?什麼老師學生,還殺人滅口,老夫不知啊!”師行剪無比冤枉地攤開雙手。

“若水,你先別著急,聽他把話說完。”齊小傑超乎尋常的冷靜,居然還勸慰我。我憤憤然坐了下來,倒要聽聽師行剪如何解釋。

“不錯,蓋學校的事的確是老夫出的主意,如果拉來一夥人在那裏挖土,人多嘴雜,必然會驚動官方,所以老夫就想了個辦法,先在那裏蓋間房子,然後再慢慢發掘女屍,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不但走漏不了風聲,而且也對研究工作有利。但老夫隻是出謀劃策紙上談兵,至於王三石是如何做的,老夫卻一概不知。”

“你這不是推卸責任嗎?”我說。

“沒有,真的。”師行剪十分懇切,“等我把後麵的事情說出來,你就會相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