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三石如坐針氈在家等了數日,見那道人一直沒有回複,就帶上幾個手下前去詢問。雖然手下凶神惡煞似的把道人圍攏起來,但道人依舊溫文爾雅,不屑一顧。王三石見硬的不行立刻就軟下來,虛情假意寒暄了幾句,開門見山地索要影印文件。那道人一字一句麵無表情地說,既然知道書上寫的不是平凡之論,又何必強求人家分你一杯羹呢?
王三石心想,看來不拿出些誘人的籌碼,自己很難達到目的。他眼珠一轉,就把師行剪提及的不腐女屍的事情掐頭去尾說了一遍。不料此言一出,道人臉色大變,原先的沉穩一掃而空。王三石心中暗喜,立刻緊閉了嘴巴一字不發。
道士把王三石請進內宅,道出實情。說幕後買家本是他老師,現身居歐洲。他對中國文化十分精通,可謂是個名副其實的漢學家。雖是外國人,但久居中國,花甲之年才回到家鄉。他對中國的儒、釋、道非常感興趣,尤其對中國本土的道教研究最深,對那些修煉、服丹之術更是無比著迷。
說到此處,道人微微一笑,道出了個更加匪夷所思的秘密:
正如師行剪猜測的那樣,那本藍皮線裝書的確出自一位道行高深的密教教主之手,裏麵不但記述密教的發展始末,還寫了一些煉丹修身的法術。但這些都沒什麼,尤為重要的是,書上還闡述了一個長生不老、得道升仙的方法。
聽到這,王三石肯定要追問所謂長生不老是個什麼樣的方法。年輕道士放聲大笑,說這並非一人之力所能實現的,如果王三石能加入進來,精誠合作,把他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或許那身居海外的世外高人,就能推演出此中玄機,到那時凡是知情之人都可以長生不老,福禍共享了。
或許有錢的人都惜命,渴望能多活幾年。王三石回來之後把事情說給了師行剪,師行剪一聽也是胸中澎湃。雖然長生不老有些玄乎,如若真能延命數載,那的確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就這樣,王三石和年輕道人達成一致,就找來專家,來到白霧村,以扶貧為名,開始了發掘。至於學校如何動工,從女屍身上得出了什麼樣的結果,那些人嚴密封鎖消息,師行剪就不知道了,或許連王三石也沒有告訴。
事情就這樣過了三年,就在昨天夜裏,王三石興衝衝地來到師府,對師行剪說白霧村這邊已經有了消息,邀請師行剪一道,共同前去研討長生不老之法……
師行剪講到這裏,捶胸頓足,“萬萬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老夫一世英名卻被騙到了如此境地,可悲可歎啊!本以為和王三石相識十餘載,認定他是可靠之人,唉!”
“師老,帶著你們進山的儒生,就是那個年輕的道人,對吧?”我問他。
師行剪點點頭,“嗯,老夫覺得應該是他,畢竟這種事不能太張揚。”
腦中一下子填充如此多的線索,我不得不分析整理一遍,不料師行剪大呼一聲,問我說:“老夫說了這麼多,但還有一事一直鬧不明白,我問你,那荷包和石頭怎會落入你的手中?”
“這個也說來話長。”我見師行剪還算坦誠,自己再哄騙他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於是將我買石頭的前後事情簡單告訴了他。師行剪聽後急切地問道:“現在那塊石頭,是否還在你手中?”
“不在了,被白無香拿走了。對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問您,第一次去師府,坐在我身邊的那個女人,您為什麼不承認見過她?”我追問道。
“不是老夫誠心說謊,我實在是另有苦衷啊!”
“什麼苦衷?”
“你來師府那天,的確有個女人先你一步來見老夫。她拿著一幅老畫的照片,說老畫本是祖傳之物,聞得老夫博學多才,特意把畫拿來讓我一觀,看能不能看出些許門道。
“老畫筆墨拙劣,老夫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在這時,門房來報,說若水你來了。我本想送客,可那女人卻沒有走的意思。你初次來師府,老夫又擔心冷落了你,既然她不肯走,大家見個麵也無妨,就這樣,我讓門房把你也請了進來。”
“那張老畫就是王三石從石棺裏盜出的那卷?”我很認真地問。
“是的。但老夫當時可沒想到這一步,找我鑒定字畫的藏友多如牛毛,而且老畫又極其的普通,根本就不能把思路引到石棺那裏去。事後和王三石的照片相比對,才知道此畫便是棺中所得,我追問他此畫現在何處,他卻說已經交給了年輕道人進行研究,至於老畫的照片為何會在女人手中,他便全然不知了。”
“那後來,您為什麼一見荷包就無故暈倒,難不成是為了掩人耳目?”
“說也慚愧,老夫聞到那荷包上的味道的確是心中一顫,於是將計就計假裝暈倒,趁你沒留神,偷偷地把石頭順了過來,藏在上衣口袋裏。唉,要是你答應把石頭賣給老夫,老夫也不會出此下策。等老夫住進了醫院,躺在病床上正暗自發笑,才發覺藏在衣服裏的石頭不翼而飛。費了這麼大周折,氣得我差點沒真的背過氣去,當時老夫就認定,石頭肯定是又被你拿走了,因為暈倒時,你曾跑過來攙扶我。”
“哦,原來那個時候,石頭就被無香換掉了。”我正自言自語,師行剪卻沒有搭話,依舊說著:“沒想到的是,在醫院住的當天晚上,老夫竟然遇上了一個……鬼!”
“鬼?什麼意思?”我與齊小傑皆驚呼道。
“千真萬確,真的把老夫嚇個半死。當天夜裏,老夫正熟睡著,恍惚聽見病房門吱呀一聲響,緊接著一股冷風吹進來。老夫緩緩睜開眼睛,本以為是護士來查房,不料,竟然看見一個長發披肩,穿著黑袍的鬼。說也奇怪,老夫如此驚恐,但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響,而且全身也不能動了,就像是夢魘,可比噩夢更加真實!鬼慢慢地朝老夫移過來,我卻看不見它的臉。它湊近我,俯下身,我甚至感到它的頭發劃過了我的臉頰,那頭發很粗,就像黑色的毛線。幾秒鍾後,它居然說話了。”
“它說什麼?”我緊張地問。
“它說,它說……”師行剪顯然亂了分寸,似乎又回到了當天那可怖的夜裏,“它說它認識我!二十多年前,曾經見過我一麵,那時它在水缸裏,還抱怨我為什麼不放它出來,以至於讓它多等了二十多年……它說它現在終於自由了,讓我不要害怕,說跟我本無冤仇,也絕非來索命。它還說白天來我家的那個女人絕非善類,讓我小心提防,千萬不要向她吐露任何消息。還讓我盡一切手段,把那石頭弄到手,交還給它,還說石頭本是它多年修煉的結晶……”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那後來呢?”齊小傑問。
“後來老夫就睡著了,睜眼的時候,外麵已然天光大亮。”
又是那個披頭散發的鬼,它是真實的還是藥物產生的幻覺?如果是人假扮的,那他會是誰?是白無香,還是那個儒雅的無歲齋主?不,不是白無香,聽師行剪的口氣,那個鬼似乎和白無香處於對立麵上,難道“鬼”就是白無香一直有所顧忌的幕後黑手?它會是誰呢?
“對了,”我問師行剪,“您還記不記得,當晚遇鬼的時候,是不是聞到了什麼特別的味道?”師行剪回答得很肯定,“沒錯,就是那種熟悉的味道,跟荷包散發出的一樣的味道。”
“您有沒有懷疑這味道有蹊蹺,或者說這味道本來就是一種能夠令人半昏迷的,還可以致幻的蒙汗藥?”
師行剪如夢方醒般地一拍大腿,“對啊!老夫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有道理啊,細想起來這味道的確是有問題。”
我依照這種推測繼續分析說:“可能是有人假扮成鬼,事先把致幻藥物塗抹在身上,當被害人聞到這種味道後,雖然身體癱瘓,但腦子還有一些意識,不過已經很恍惚了,分不清現實與幻覺。裝鬼的人就趁著被害人意識最薄弱的時刻,對他灌輸一些信息,以至於被害人像是被催眠了一樣,能看見一些特意描述出來的超現實事物。師老,或許您看見的那個所謂的‘鬼’也是被催眠後的產物,它隻是個深度催眠產生的幻覺而已。”
“有可能。”齊小傑也說,“因為那味道我也聞過,聞了以後差點和公交車親密接觸。若水,師老剛才說那鬼俯身看他的時候,他感覺到了鬼的頭發很粗,就像毛線一樣。”
“對的,就像是毛線,而且還濕漉漉的!”
“我估計就是那頭發的問題,很可能是用黑色毛線做成的假發,而假發裏就噴灑了那種致幻的藥物,毛線最吸水,所以才會濕漉漉的。”齊小傑比畫著。
“對,最初薛強也提到過,說那個鬼也是濕漉漉的。”我還想說什麼,突然鄭二狗繞到背後捂住我的嘴,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我給師行剪使了個眼色,讓他小心應對,自己則躲在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裏。還好屋子寬敞,油燈的光亮又很微弱,四壁有很多可以隱蔽的黑暗死角,足夠藏匿我們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