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力地把瓶蓋擰開,對著手帕倒下去,瓶子從我手中脫落到了雪裏,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我緊緊握著手帕,一步一步僵直地朝無香逼近。
不能讓你離開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絕不……
就在那煙花噴出火焰的一刹那,我用盡全力抱住無香的肩膀,同時把手帕捂在了她的口鼻之間。我隻覺得她柔軟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並沒有反抗什麼,幾秒鍾過去了,她的身體便一動不動地軟了下來。
由於剛才過於緊張用盡了全力,此刻的我已經完全虛脫了,雙腿一軟,抱著無香一起倒在了雪堆裏。我大口地喘著氣,一團團濃重的白霧從嘴裏冒出去,過了不知多久,那顆充斥著犯罪感的心才算平複下來。
我費力地站起身來,下意識看了看左右,在這個團圓之夜,怎麼會有人來這裏呢?於是我伸出雙臂,插進了無香的腋下,就像電影裏移動屍體的畫麵一樣,一點點地把無香拖進了作璞軒。
接下來該幹什麼?難道真的通知李聃耳?他雖是她的父親,可……不行,萬一他對我說的都是謊言,那豈不是害了無香?怎麼辦?我不知所措地在畫廊裏轉圈。李聃耳說她有病,還要帶她去治病,不如現在我就把她送進醫院,如果無香真有病的話,國內的醫療水平未必就不如外國,而且我還可以去醫院照顧她,保護她,等她病好了出了院,我就……打定主意,事不宜遲,抓起了電話就撥通了120。
“喂,我有一個朋友,她精神出現了一些問題,對,應該不太嚴重,請你們快些派出車來,我的地址是……”
掛了電話,我湊近無香,她倒在沙發上一臉安詳地睡著。畫廊裏很冷,我怕她著涼,於是把她抱在懷中,小心翼翼地走上樓,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並且拉過棉被蓋在她身上。
窗外的鞭炮聲靜了很多,或許是人們都困了。我也有些累了,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無香的手。她的手很小、很白,我努力地搓著手,想用手上的餘溫把她的手暖熱。
她的睡態很平靜,就像是個貪睡的孩子。長發隨意地披散在枕頭上,映襯出了她那沒有瑕疵,白玉一般精致的臉,她嘴唇緊緊閉著,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在夢中,她正在享受著幸福和快樂。
不知為什麼,我的臉紅了,身體也沒來由地熱起來,我用力地晃了晃頭,想驅散這種奇怪的感覺,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朝無香湊過去。我的臉接近了她的臉,我聞到了從她嘴裏呼出的蘭花般的香氣。
我就那樣貪婪地看著她,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她,突然,她的嘴唇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令我全身一抖,那顫動仿佛是對我的一種挑逗。
我沒經得住誘惑,把嘴壓向了她的唇,就在那一刻,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麵:那是一個天和地連接在一起的地方,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空中飄舞著白色的花瓣,地上的那片白似乎不是雪,而是一朵朵白色的曇花。
“丁零……”一陣刺耳的聲音穿破寧靜,我猛地睜開眼睛。周圍的曇花消失了,變成了簡陋的畫室。無香還在,依然安靜地睡在我床上。
樓下的電話不耐煩地響著,我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又轉頭看了眼床上的無香,這才戀戀不舍地走下樓去。畫廊門口停著一輛救護車,一個醫生正在打電話,我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打開玻璃門,把醫生請進屋裏。我指了指樓上,說:“病人在樓上,你們一定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要把她驚醒。”
醫生點點頭,朝車上招了招手,車門被拉開,從裏麵又跳出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大夫。
我帶著他們躡手躡腳地走上了樓,輕輕地推開玻璃門,指著床說:“輕一點,她就睡在床上。”麵前的醫生看了看床,又看了看我,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一臉狐疑地打量著我的全身。
我從醫生的表情預感到了什麼,僵直地轉過臉,看見的卻是一張空空如也的床,床上很平很平,似乎根本就沒睡過人。無香還是走了,走得如此從容,甚至在走之前,還為我鋪平了床單。
“啊!無香——”可想而知,我那聲音是多麼淒慘,我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張整齊的床,企圖尋找到無香留下的那一點點僅存的氣息。
“無香!你還是走了!為什麼?為什麼要走?天啊,我不想活了!無香,我的無香,你根本沒走遠,你回來啊!無香……我的心好疼啊!”
兩個醫生悄悄地繞到我背後,如同餓虎撲食一樣,把我按在了床上。他們用力壓著我,把胳膊扭到身後,我已經到了發瘋的程度,嘴裏還歇斯底裏地喊著:“你們要幹什麼?無香她走了,你們抓我幹嗎?不要攔著我,我要去找無香……”雖然我極力想掙脫他們的束縛,但那兩個五大三粗的醫生實在是太有經驗了,或許幹他們這行的,遇到我這樣的書生,對付起來實在太過輕鬆。他們一人拽著我一隻胳膊,愣是把我舉了起來。
“放開我,我要去找無香……”
不知從什麼地方又閃出一個醫生,他處事不驚的臉上掛著冷冷的笑,而在他手裏,正舉著一根閃亮的金屬棍狀物體。
“你們要幹什麼?你別過來,我不是神經病,快放開我!”那醫生一步一步走過來,我認出了那棍子,確切地說應該稱其為電棍。
“我不是神經病,我不是……”電棍一點點地靠近了我的身體,我甚至看見了圍繞在上麵的藍色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