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祭祀(1 / 3)

(1)

薑無為跟隨甫仲一起來到了F區對麵的貴賓接待室裏,這裏是專供來博物館參觀的重要客人休息和交流的地方,今天情況特殊,而這個接待室距離F區最近,孟瑄把那位蒙古族姑娘領到了這裏。

貴賓接待室內裝飾和擺設全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風格,牡丹圖案的純羊毛地毯,八角的宮燈,紫檀木的嵌銀屏風,一圈紅木太師椅,金黃色的坐墊、靠墊上描龍繡鳳,流露出高貴奢華的皇家氣息,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正麵牆壁上大幅蘇繡的清明上河園。

甫仲和薑無為走進貴賓接待室,看到一位年輕美貌的蒙古族姑娘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見有人進來,蒙古姑娘隨即站起來,臉上流露著疑惑的表情,顯然不知道為什麼把自己領到這裏來。

看到蒙古姑娘後,薑無為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英姿颯爽,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美麗的身姿騎著矯健的白馬,馳騁在遼闊草原上的情景。眼前的這位姑娘穿著綠色的蒙古單袍,上有銀色的雲卷圖案,腰間紮著一條藍色的絲綢腰帶,說明是位未婚姑娘。按照蒙古族的習俗,一旦出嫁就成為了“布斯貴渾”,蒙古語是“不紮腰帶的人”。

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她長袍右上襟的扣子上,掛著一個漂亮的蝴蝶形狀的“哈布特格”,這是蒙古族姑娘特有的裝飾物,是用兩片漿過的布,墊上棉花,裹上綢紗縫製成空心小荷包。外麵用五光十色的金銀絲線繡上各種花紋圖案,而在裏麵則放一些從草原上采集來的天然花草香料,所以蒙古族姑娘身上都散發著令人心醉的芳香。

甫仲走到蒙古姑娘身邊自我介紹說:“我叫甫仲,是國家安全部的,聽說你是在北京高校學習的博士生?”

巴阿茹娜點點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輕聲地說:“你好,我是來尋找我阿爸的,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把我領到這裏來?能不能讓我先見見阿爸……”

甫仲沒有說話,他查看著相機中後麵的顯示屏,從中調出了一張遇害人麵部的照片,然後把相機的顯示屏朝向巴阿茹娜,輕聲問:“請看一下這個人是否是你父親?”

看了一眼後,巴阿茹娜的臉色頓時大變,情急之下冒出了一句蒙古話:“阿瓦!是我阿瓦,他怎麼了?”

甫仲沒有急於回答,先招呼巴阿茹娜坐下,好像是為了穩定一下她情緒,輕聲問:“我記得你是叫巴阿茹娜,對不對?”

巴阿茹娜愣愣地點了一下頭,焦急地問:“我阿爸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薑無為對蒙古語非常精通,他知道巴阿茹娜這個名字的蒙古含義是“純潔”,眼前的這位姑娘猶如純潔的百合,他從心底裏不希望甫仲把噩耗告訴巴阿茹娜。

“巴阿茹娜……我希望你堅強一些,你父親遇到了意外……”甫仲盡量選擇合適的詞語說,希望減輕對巴阿茹娜的傷害。

不等甫仲說完,巴阿茹娜猛地站起來,臉色蒼白,緊盯著甫仲問:“你說什麼……我……我阿爸怎麼會遇到意外?不行……我要去見我阿爸……”說著巴阿茹娜急匆匆地向門口走去。

甫仲對著巴阿茹娜的背影大聲說:“你現在還不能見你父親!”

巴阿茹娜突然轉過身來,緊盯著甫仲大聲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去見阿爸?”

“因為案發現場被封閉了,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入。”

巴阿茹娜頓時淚流如注,呆呆地站在接待室的門口不知道如何是好,嘴裏喃喃地說:“我阿爸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薑無為感覺甫仲有點太不近人情,幹嗎對一個剛失去親人的姑娘這麼嚴厲,心裏頓時生出憐香惜玉之情,他急忙走到巴阿茹娜身邊,安慰她說:“巴阿茹娜小姐,警察正在勘查現場、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應該很快會見到你父親……”

巴阿茹娜焦急地打斷薑無為的話:“我阿爸到底怎麼了?”

薑無為低聲說:“你父親被人殺害了……請節哀順變……”

巴阿茹娜仿佛遭遇雷擊一樣身體哆嗦了一下,薑無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忙把她攙扶到旁邊坐下。

孟瑄見此情景趕緊拿過一瓶礦泉水來,打開瓶蓋後遞到巴阿茹娜麵前,同時安慰道:“請姑娘喝口水,警察正在搜集線索,相信很快會抓住殺害你父親的凶手。”

巴阿茹娜沒有去接孟瑄遞過來的水,雙眼癡呆呆地直視著前方,過來一會兒,臉上忽然流露出堅毅的神情,她止住悲傷,自言自語地說:“一定是尋找成吉思汗陵的探險隊殺害了阿瓦……一定是他們……”

在場的三個人都一愣,甫仲急忙問:“你為什麼認為是探險隊殺害了你父親?”

巴阿茹娜看了甫仲一眼沒有說話,眼神中流露著疑慮。孟瑄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趕緊解釋說:“你父親被害的案子由甫局長負責,有什麼事情你盡管告訴甫局長。”

巴阿茹娜秀眉緊蹙,依然沒有說話,隻是臉上增添了許多淒楚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說。

甫仲忽然問:“巴阿茹娜,能告訴我,你在大學讀什麼專業嗎?”

巴阿茹娜看了甫仲一眼,然後輕聲回答:“曆史,蒙古族曆史。”

甫仲微微點了一下頭,隨即又問:“你父親叫什麼?”

“我阿爸叫巴哈丹巴爾,他是一名達爾扈特。”說這句話的時候巴阿茹娜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些,眼神中流露出自豪的神情,看得出她為父親是一名達爾扈特感到驕傲。

“達爾扈特?”甫仲不明白這句蒙古語是什麼意思。

薑無為突然說:“我知道巴阿茹娜小姐為什麼認為是探險隊殺害了你父親了……”

薑無為的話讓在場的人都很驚訝,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看著他,薑無為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沉思了一下然後對甫仲說:“達爾扈特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擔負神聖使命者’,是一群專職守護和祭祀成吉思汗陵的人。現在位於鄂爾多斯的成吉思汗陵就是由一些達爾扈特人守護著,他們還負責成吉思汗陵的祭祀。達爾扈特人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忠貞的一群人,他們終生隻做一件事,而且世代相傳,經曆了近八百年的風雨,依然堅守著他們的信仰和職責……”

巴阿茹娜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對自己民族的事情如此了解,剛才他說知道自己的想法時巴阿茹娜就非常吃驚,她突然打斷了薑無為的話:“我阿爸是達爾扈特人,但是與教授所說的鄂爾多斯的達爾扈特人並不一樣。”

薑無為對巴阿茹娜的話並不感覺詫異,他點點頭,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猜測的不錯,你父親應該屬於身份隱瞞的達爾扈特人,是負責前往‘伊克霍日克’(蒙古語:大禁地)祭祀成吉思汗的亞門特……”說到這裏薑無為有意停頓了片刻,隨即問巴阿茹娜,“我說的對不對?”

巴阿茹娜被驚得目瞪口呆,發愣地望著薑無為,幾秒鍾後才張口結舌地問:“你……你是怎麼知道我阿爸的身份?”

“剛才你說是探險隊殺害了你父親,我就猜出來了。”薑無為平靜地回答。

甫仲急忙對薑無為說:“薑教授能不能解釋一下,我有點聽不明白,難道達爾扈特人還有什麼不同嗎?另外什麼是亞門特?”

“在鄂爾多斯的成吉思汗陵內供奉的並不是成吉思汗的遺體,而是吸附了成吉思汗神靈的一綹白駱駝頭頂上的絨毛,還有他的畫像和部分遺物。蒙語中的‘鄂爾多’是宮帳、宮殿之意,鄂爾多斯就是許多宮帳。成吉思汗駕崩後,八座白色的氈帳成為象征成吉思汗的‘奉祀之神’以及‘全體蒙古的總神祗’。而達爾扈特就是守衛這八座白色氈帳的守陵人。”

“那巴阿茹娜的父親又是怎麼回事?”甫仲又問。

薑無為看了巴阿茹娜一眼,然後緩緩地說:“蒙古語‘伊克霍日克’的意思是‘大禁地’,就是埋葬成吉思汗肉身的地方。蒙古族皇家實行的是密葬製度,極少有人知道帝王陵墓的埋葬地點,除了專門負責主持祭祀成吉思汗奉祀之神的達爾扈特。這些祭祀主持和執行者也叫亞門特,他們也是達爾扈特中的貴族。事實上亞門特在元朝以前是汗廷和朝廷中的大臣,元世祖忽必烈欽定成吉思汗四時大祭時,以大臣的稱號命名主持祭祀的官員,從職能上亞門特又分為聖主亞門特和蘇勒德亞門特,而這兩部分的達爾扈特中又各有八大亞門特。不過巴阿茹娜的父親都不屬於這八大亞門特……”

不等薑無為說完,巴阿茹娜突然問:“你是什麼人?怎麼對我們蒙古族的秘史這麼清楚?這些事情隻有極少的人了解,大多數的蒙古人都不知道。”

“我叫薑無為,目前在英國愛丁堡大學文學院考古係任教授,對蒙古曆史有一定的研究。”薑無為自我介紹說。

“您就是薑無為教授!”巴阿茹娜打量了一下薑無為,驚訝地說,“我看過教授寫的《道教文化與世界古代文明》一書,書中有關於我們蒙古族曆史的內容,難怪您對蒙古秘史如此清楚,沒有想到您這麼年輕……”

甫仲在旁邊催促說:“教授,你還沒有講為什麼知道巴阿茹娜剛才說的話。”

沒等薑無為開口,巴阿茹娜突然站起來,她看了看甫仲和孟瑄,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我想跟薑教授單獨談一下。”

三個男人都怔了一下,猜不出巴阿茹娜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甫仲考慮了一下,隨即同意了:“好吧,你可以跟薑教授單獨談,在離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

“請說。”巴阿茹娜簡單地回答。

“你是什麼時間接到你父親讓你來這裏的電話?”

“一個鍾頭前,我正準備去圖書館,突然接到阿爸的電話,讓我來博物館見他……不過……”巴阿茹娜沉吟了一下,隨即補充說,“兩天前阿爸就給我來過一個電話,說他要來北京。”

“你父親告訴過你,他來北京的目的是什麼嗎?”甫仲馬上問。

巴阿茹娜點了一下頭,隨即用堅定的口吻說:“關於我阿爸來北京的目的,我隻能跟薑教授談。”

見巴阿茹娜回答的這麼堅決,甫仲不再說什麼,他看了薑無為一眼,目光中包含著信任和期待,隨後向孟瑄招了一下手,兩人轉身離開接待室。

(2)

格雷?漢克斯尾隨著眾人進入3號展廳,他站在人群中看了看現場的情景,跟預想的完全一致,隨後把目光移向了天花板上的一個換氣孔,上麵的鋁合金柵欄框已經複原。漢克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他知道塞尼爾就是從這裏進出展廳的。

博物館的工程設計人員為了防止有人利用天花板上的換氣管道,將換氣出口設計的非常窄,隻有十幾公分寬,隻有貓可以鑽進去,所以沒人想到盜賊會從這裏出入。

漢克斯注意到與會人員都被吸引到了展廳裏,他馬上用手機發送了一個短信,通知塞尼爾現身。

在距離會議室十幾米的拐角處有洗手間,在男用衛生間天花板的換氣孔裏,有一雙眼睛從鋁合金柵欄的縫隙中向下觀察著衛生間內的情況,確定沒有人後,換氣口上的柵欄框被緩慢移開,隨即一雙手先從裏麵伸出來,接著是一個人頭,隻見這個人如同一條蛇一樣蠕動著柔軟的身體,從換氣孔中慢慢滑落下來。

此時如果有人進來看到這種情景,一定會被嚇個半死,好似一條人形巨蟒從天花板扭動著落到了衛生間的隔板上,隨後悄無聲息地滑落到座便器上。

塞尼爾坐在座便器的蓋上輕輕長出了一口氣,心裏在想大功告成,他掏用絨布包裹起來的金冊,打開檢查了一下,確定無誤後,重新包裹好,然後敞開衛生間的小門,走到外麵的洗手台邊,看了一眼牆壁上盛放抽紙的塑料盒,然後打開盒蓋,將小包裹放在了抽紙的下麵,再將盒蓋放好,至此他的任務宣告完成,雇主會派人來取走東西。

隨後塞尼爾重新回到剛才的那個衛生間內,開始將臉上裝扮成哈裏森的人皮麵具慢慢撕扯下來,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麵目,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將自己變成那個已經離開博物館的、漢克斯的助手……

參加研討會的專家學者們,在保安的勸說下重新回會議室,大家邊走邊議論著展廳內發生的搶劫案。研討會的主要內容就是研究被劫走的金冊,現在看來研討會是無法進行下去了。

漢克斯走到會議室門口時沒有進去,而是徑直向走廊拐進處的洗手間走去。

走進洗手間後,漢克斯輕輕地彈了兩下手指,一個衛生間的小門馬上敞開了,他的助手從裏麵走出來。塞尼爾的化裝絕技真的是精湛絕倫,連漢克斯都難以分出真假。

不用說話,漢克斯從對方的目光中就知道一切順利,兩人隨即一前一後走出洗手間,很自然地隨著後麵的人走進會議室。

(3)

甫仲和孟瑄離開貴賓接待室向F區這邊來,孟瑄緊走兩步靠近甫仲低聲說:“甫局長,我感覺這個蒙古姑娘和薑教授都有點奇怪,讓人不可琢磨……”

“為什麼?”甫仲平靜地問。

“您難道不覺得他們奇怪嗎?”孟瑄不解地問,實話說他對這位甫局長也有點難以理解,“這個巴阿茹娜以前並不認識薑教授,怎麼會對他如此信任?”

“直覺!是否信任一個人,並不決定於是否認識,而在於自己內在的直覺。”

孟瑄沉思了一下接著說:“如果能了解巴哈丹巴爾來這裏的目的,或許就能知道他為什麼會被殺害……”

甫仲不以為然地說:“巴哈丹巴爾來這裏的目的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呃,甫局長已經知道他為什麼來博物館了?”孟瑄有些吃驚地問。

說著話,兩人來到F區的入口處,武介東剛好從會議室那邊走過來,身後跟著一個手提銀色工具箱的同伴。看到甫仲後急忙走過來對他說:“甫局,有重要情況要向您彙報。”

入口處有幾個守衛的保安,甫仲於是說:“去展廳那邊再說吧。”

武介東答應一聲轉身向3號展廳那邊走去,甫仲又對孟瑄說:“你注意一下巴阿茹娜和薑教授那邊的情況,他們倆現在是整個案件的關鍵人物,絕對不能出現什麼意外。”

“明白了,我一定保證他們的安全。”

甫仲走進3號展廳,此時展廳內就隻有重案組的三個人,武介東走過來向甫仲介紹說:“我們已經對整個F區進行了初步搜查,沒有發現可疑情況,另外對人員也進行了初步的排查,也沒有找到那個假冒的哈裏森,現在有兩個人在對參加研討會的那些專家學者進行詢問調查……”

甫仲插了一句:“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這些學者中有幾位是世界上知名的科學家。這件事已經影響很壞了,千萬不要再弄出別的亂子來。”

武介東答應一聲,接著說:“現在有一個重要情況,現場留下的那把敲擊展櫃的錘子柄上留有作案人的指紋,我們采集了F區內所有人的指紋,並用電腦進行了快速比對,初步發現有一個人的指紋與錘子柄上的吻合。”

“呃,是誰的指紋?”甫仲急忙問。

“一直同您進行交談的那個薑教授,錘子的金屬柄上有他的指紋,而且隻有他一個人的指紋。”

武介東說完後發現甫仲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神情依然很平靜,好像對這個結果並不感覺意外,這讓武介東有些不解。

武介東等了片刻,見甫仲沒有發表意見,於是試探著問:“甫局,是否對薑教授采取必要的措施?”

“不用,作案人弄巧成拙,這樣反而說明薑教授與案件沒有聯係……”甫仲略一停頓,隨即補充說,“不過作案人的目的也到達了。”

武介東好像沒有聽懂甫仲的話,疑惑地問:“作案人的什麼目的?”

甫仲沒有回答武介東的問題,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疑惑地說:“根據薑無為和其他人的描述,作案人隻有幾秒鍾的離開時間,他肯定不是從大門口出去的,否則會遇到跑來的那些人,那麼他是如何離開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