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司徒甜與陳健和沙悅分手後就來到動物園找木村,木村也下班了,走進動物園對麵那家小吃店,兩個人點了一些簡單的食物當作今天的晚餐。
“木村先生,我今天把你推理的事情告訴了我的警察朋友,他讓我轉告你,在情況沒有摸清的時候,請你不要把昨天你對我說的那些推測聲張出去,尤其不能對阿東和老鄭這兩個人提起,以免打草驚蛇。”
“我明白,我是不會說的。”
“那就好。”
“司徒小姐,”木村想了想又問,“你把那些事情告訴警察,他聽了之後有沒有說什麼,我的想法對案件有沒有幫助呢?”
“嗯,有些地方還是給予肯定的,比如蒙古狼聞到血腥味道發狂後嚇跑猴子的事情。”
“除了這一點,別的還有嗎?”
“目前還不好說,因為這起案子並不是我們當初想象的那麼簡單,還有一些別的情節我們不知道,甚至於那個警察也不清楚,不過他說他會將我們推理的線索提供給相關刑警的。”
接下來,司徒甜就把麵包車奇怪地停在路中央的事情告訴了木村,然後又說:“在車廂裏麵,刑警們發現了那個房地產商人的血跡,加上我曾經看到的三個奇怪的黑影,這樣一來,殺死房地產商人的就有兩個人了,阿東隻是一個人,所以……你的推理基本上不能成立。”
“不,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等一等,讓我從頭再想一遍。”木村把視線移向窗外,外麵的天色已經很暗了。
大約過了5分鍾,木村很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他把臉轉過來,說:“我想明白了,我知道那一輛灰色麵包車撞的是什麼了……”
“啊!是什麼?”司徒甜興奮起來。
“是一隻猴子。”
“猴……猴子?”
“從猴山逃跑出來的那隻丟失的猴子。”木村進一步說道。
“一隻猴子跳下來摔斷了腿,另一隻猴子一直跑出動物園,然後跟那輛偷來的麵包車相撞了?這……這可能嗎?”司徒甜自語般問。
“我覺得是有可能的,尤其是現場留下的那種……那種狀態……”
“木村先生,你是怎麼想的呢?”
“先說那一隻跑掉的猴子,一隻猴子的目標不大,但是一隻猴子逃跑了也應該有一些痕跡遺留下來吧,比如某居民目睹了一隻猴子出沒在某一個地方,這種少見的事情應該會見報的對不對?可結果是,並沒有聽到類似這樣的任何消息。”
“嗯,雖然我住的地方距離動物園很近,但是我沒聽人提起,也沒有看到過關於市區裏出現猴子的新聞。”
“這就說明一點,那隻猴子被麵包車撞死了!”
“車子怎麼會那麼巧撞死的是一隻猴子呢?”
“司徒小姐你仔細想想,假如你開著一輛車撞到了一團黑色的毛茸茸的東西,還是在深夜裏,你肯定會很害怕,跳下車去檢查一番是有必要的。”
“是的,撞到東西當然要下車看一看了。”
“隻是一隻猴子,猴子身上有毛也很小很輕,被車頭撞一下也不會令車頭受損,車頭和地麵就不會留下什麼痕跡了……”
“既然不是撞到人,而是撞到一隻猴子的話,坐在車裏的兩個嫌疑人肯定不會太過緊張,完全可以把猴子丟進車裏再把車子駛離這個地點不是更合理嗎?”
“應該是這樣,確切地說,倘若車上的人是兩個普通人的話,應該可以像你說的那樣去處理,可事實上,麵包車停下了,車門全部打開,司機和副駕駛棄車而逃,試問,又有誰會因為看到一隻猴子會棄車而逃呢?”
“隻有動物園的人看到猴子才會緊張得棄車而逃。”司徒甜似乎明白了木村的意思,她的嘴巴半天都沒有合攏,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隻有動物園的員工看到猴子才會意識到猴子是從動物園裏跑出來的,既然動物園跑出了猴子,這就說明動物園必然出了意外情況……”
“是啊,警方可以從猴子身上牽扯出動物園工作人員玩忽職守,如果嫌疑人真的是動物園某一個員工的話,一切精心的布局就露餡兒了,所以那兩個人才會非常害怕,把車子遺棄在當場就跑掉了,實際上,他們是跑回動物園查看情況,因為這個時候,他們並不知道動物園隻是逃出了兩隻猴子而已,還以為動物園發生了巨變,然而動物園實際的情況並沒有多混亂。”
“我的天,木村先生,怎麼說來說去又多出了一個嫌疑人來,變成兩個了,那麼另一個嫌疑人會是誰呢?”司徒甜忍不住低聲問。
“那是因為我當初想得太簡單了,本以為這件事情隻有阿東一個人參與了,沒想到,他也參與了進來……”
“你……你……你該不會是說……”司徒甜心裏的疑問一個字一個字從嘴巴裏蹦出來,“那個人……那個人該不會是老鄭吧?”
“當初我就應該懷疑他了,距離越近,越容易產生盲點,唉,都怪我想得不夠全麵,其實,我本來早就可以想到的。”
“木村先生,你自言自語在嘟囔什麼啊?”
“此地無銀三百兩,由於老鄭一開始就過於謹慎,把沒必要的線索都一股腦告訴了我們,總是說一些話要澄清什麼,這可以看作一種過分的坦白。”
“這話什麼意思啊?”
“前天晚上,我們在動物園一見到老鄭,老鄭就說他有一件事情對不住阿東,這個你應該有印象吧?”
“對,我當然有印象啊!”
“當時聽起來沒覺得怎麼樣,可是現在想來,老鄭似乎有一種特意給自己擺脫嫌疑的意思。”木村用手指戳了戳桌麵,“因為這句話根本就沒有必要說,說了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而且還把他自己失職這一點暴露給了別人。”
“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老鄭信任你,就把事情說給你聽。我覺得你太敏感,有點兒草木皆兵了。”
“我更相信老鄭是為了澄清自己當天沒有在動物園而是在醫院裏打點滴這樣一件事情,如此一來,老鄭就有了不在場的證明,公共廁所裏麵發生的任何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可以合理地回避談及這個話題,就算警察追問他,他都可以搖頭一問三不知。”
“這……”
“還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木村好像又想起來什麼,接著說,“老鄭說自己生病時總是嘔吐,假如是鬧肚子或者腸炎那樣的病,一般都是上吐下瀉才對,可老鄭卻隻是嘔吐而不去廁所,這一點,是否也是由於老鄭裝病,故意避開公共廁所這個地方呢?”
“有點兒牽強吧,”司徒甜搖搖頭,“生病這種事,很難說的。”
“你先別否定我,接著聽我把話講完。”木村吸足了一口氣繼續分析說,“老鄭真的去醫院了嗎?他為什麼不去大醫院而是去了一家小醫院,大醫院需要掛號留檔,小醫院什麼都留不下,老鄭是老員工,有醫療保險,小醫院沒辦法報銷藥費,他有必要去小醫院花那個冤枉錢嗎?”
“也是……”司徒甜猜不透木村的想法。
“所以說,老鄭是裝病,他也並沒有去什麼小醫院,而是幫助阿東一起謀殺了房地產商人!”
“太可怕了,但我看老鄭一點兒都不像殺人嫌疑犯啊!”
“唉,司徒小姐,殺人很困難,很多情況都是把老實人逼急了才會做出那樣欠考慮的事情來,我也希望我的推理是完全錯誤的,我也不希望我身邊的同事進監獄啊!”
“那麼那輛偷來的麵包車又是怎麼回事,老鄭和阿東就是偷車賊嗎?”
“這一點我還不知道,甚至我連老鄭和阿東會不會開車我都不知道。”
“要是兩個人都不會開車,你說這麼多不就都等於零了嗎?”
“是啊,不過我真的希望我的推理到最後都等於零。”
“唉,”司徒甜呼出一口氣,“聽了你說的這些,我心裏很沉重。”
“我又何嚐不是呢?”
“對了,忘記了一件事情,那隻猴子的屍體呢,猴子被撞死之後,死猴子該如何處置呢?”
“這很簡單,埋掉就可以了,反正這附近有很多空出來的土地。”
“頭腦越來越混亂了!”司徒甜搖著頭。
“別著急,讓我們把發生的事情整理一下。”木村在桌子上用食指比畫著,“事情應該是這樣的,老鄭和阿東開著偷來的麵包車去拋屍,為什麼要把屍體丟棄到公共廁所這麼一個如此肮髒的地方呢?我覺得是一種另類的報複,那是因為現如今房價太高了,有些商人也太黑心,所以老鄭和阿東把房地產商人的屍體丟到糞坑裏有那麼一點兒寓意在裏麵。成功拋屍後,兩個人坐上麵包車,本以為事情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了,沒想到半路突然出現了一團黑影,開車的人嚇了一跳踩了刹車,下車一看居然撞死了一隻猴子。老鄭和阿東立刻慌了,因為他們認為動物園裏麵必定出了大狀況,導致鐵柵欄裏麵的動物都跑了出來,這都是他們兩個人擅離職守造成的,所以兩人很害怕。
兩個人看見死猴子時完全慌了,車子是偷來的,房地產商人的屍體已經丟掉了,車子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於是兩個人棄車立即抄小路跑回動物園去,到達之後,發現動物園裏麵並沒有大事情發生,所以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你說的有一些道理,動機呢?”司徒甜學著警察的口氣問,“殺人不是遊戲,阿東是因為拆遷沒房子住這勉強算個動機,可老鄭殺人又有什麼動機呢?”
“這個……這個我還推理不出來……”木村尷尬地抬起手撓了撓頭。
十一
“司徒小姐,我又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那隻逃跑掉的猴子,我終於找到了它的下落……”
“啊,真的?木村先生,你是怎麼發現的,這不可能吧?不要跟我開玩笑了!”
“是啊,不是開玩笑的。”
這天是周末,司徒甜本想賴在床上睡個懶覺,沒想到一大早就被木村打來的電話吵醒了。
“司徒小姐,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想見見你,你能來動物園見我嗎?”木村在電話裏說。
“那好,我們中午還在那家小吃店見麵。”
“好的,中午見。”
因為今天是周末,動物園門口的小吃店裏的顧客非常多,司徒甜和木村好半天才等到了一個緊靠窗子的位子。司徒甜問:“木村先生,你在什麼地方發現了猴子?你不是說猴子可能已經被麵包車撞死還被人埋掉了嗎?”
“昨天下班之後,我順便繞著動物園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思考關於案件的一些事情。我發現動物園周圍有好幾處建築工地正在施工建設中,還有一些是老舊的平房改造區,然後我就想到,那隻逃跑掉的猴子假如被撞死了很可能會被丟棄到這裏來,如果在鬆軟的空地上挖一個坑,把猴子埋掉了,那就萬無一失了。於是我走到距離動物園最近的一處沒有施工建設的工地,那裏還是一大片荒地,我見到了一個建築工人,我說我是動物園的管理員,動物園前不久丟失了一隻猴子,我正在尋找猴子的下落,我問他,大概兩個月前,是否在工地上見過一隻死猴子。”
“那個工人是怎麼說的?”司徒甜好奇地問。
“他說他不知道。”
“哦。”司徒甜很泄氣地垂下頭。
“我沒有死心,那是因為我又想起了什麼,事情既然發生在兩個月以前,那麼這期間相隔了這麼長的時間,那片區域不可能還是荒地。”
“你的意思是……”
“猴子被撞死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很可能埋猴子的地方都已經打上了水泥地基,也就不再是荒地了,所以,我認為尋找的目標要集中在打好地基的工地上而不是在荒地上。”
“這麼說也是合理的,不過仍舊很渺茫。”
“是很渺茫,我也隻是到處走走,隨便問問,結果還真被我找到了線索。”
“快說啊!”司徒甜催促道。
“我幾乎是一路走一路問的,當我走到了一處距離動物園稍微遠一點兒的工地上,那裏已經搭上了鐵架子正在施工蓋樓。我走進一間活動房,那裏麵坐著值班的工人,我就問他,工地裏是否發現過一隻猴子。那人說沒有,我很泄氣,準備放棄。不過,那個工人很喜歡說話,他問我是幹什麼的,我告訴他我是動物園的員工,動物園在兩個月前跑掉了一隻猴子,所以我在周邊問一問,希望能找到猴子的下落,活著或死了總要有個結果。值班工人回答得很肯定,他說沒有,他保證在他們的工地上沒有看到半隻猴子。可就在我要走的時候,工人喊住了我,他說出了一件事情……我當然知道,工人對我說的那個東西不一定就是猴子……”
“他告訴了你什麼?”司徒甜有種在聽故事的感覺。
“工人對我說,那時候是春天,蓋樓房之前需要澆注大量混凝土牢固地基,有一天,混凝土攪拌機裏麵倒出來的混凝土的顏色與以往的不同,似乎顏色略深了些,後來有心細的工人發現攪拌機裏麵有很多棕黑色毛皮,就認為是淘氣的孩子把流浪貓或流浪狗丟進了攪拌機裏,聽我剛剛說起猴子的事情,他就想起這件事情來了。工人認為,會不會攪拌機裏麵被攪碎的小動物,就是我說的那隻猴子。”
“真的會是那隻猴子嗎?”司徒甜問。
“我覺得應該是,以前我以為他們會把猴子的屍體埋起來,沒想到是丟進了混凝土攪拌機裏,要是沒聽到值班工人說出這個消息,僅憑人腦去想,肯定是想不出來的。可惜那些混凝土都已經被澆築在最底下了,找不到骨頭也找不到皮毛,沒辦法證實了。”
司徒甜歎口氣,“唉……”
“你看……那是阿東!”木村把臉轉向窗外,壓低聲音指著窗外說。忽然,他站起來衝了出去。
“木村先生,你要幹什麼?”司徒甜急得亂叫,“喂!你去哪裏啊?”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小吃店,木村躲在店門前的公共電話亭後麵,司徒甜追上來,問:“木村先生,你為什麼這麼鬼鬼祟祟的?”
“我想跟蹤一下阿東,看他周末都去做什麼……”
“啊!你又要做這種事情,跟蹤別人是犯法的哦!”
“我知道這樣做不道德,可是我太好奇了,你大概還不了解我這個人……”木村隻說了半句話,就悄悄跟在阿東後麵。阿東沒意識到身後有人跟隨。
司徒甜雖然不想跟蹤任何人,可是她似乎被木村的執著同化了,隻好一蹦一跳地跟在木村後麵。木村尾隨人的本領很不錯。
“你剛才隻說了半句話,你這個人怎麼了?”司徒甜問道。
“我這個人從小就喜歡解密,我學的是理科,尤其對數學幾何非常感興趣,高中的時候我參加奧數比賽還得過全市第一名……”前麵阿東的腳步加快了,木村閉上嘴巴繼續跟蹤。
“我跟你講,你跟蹤別人的這種怪癖可不好,這似乎跟喜歡數學沒有絲毫關係吧?”司徒甜一邊走一邊小聲說。
“沒有明顯的直接關係,可我就是喜歡解題,尤其是難題。碰到一個難題我想得腦袋疼我才開心呢。為了破解一道難題,不吃不喝一夜不睡覺都可以。這就是我喜歡奧數的原因,破解謎題也是我最大的興趣。現在,我遇到了這樣一起古怪的案件,我要是破解不了我全身都難受,寢食難安,所以沒辦法,我懂跟蹤別人是不對的行為,可是我控製不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