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嫂的麵容變化了,似乎是被司徒甜和陳健兩個人問的問題嚇倒了,神色之中帶著緊張,連司徒甜都能看出來,陳健當然就更能看得出來了。
陳健想了一下,接著說:“鄭嫂,你能把老鄭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嗎?”
鄭大嫂一驚,忙問道:“你要他的手機號碼,幹……幹什麼?”
陳健鄭重其事地說:“是這樣,老鄭生病住院與麵包車丟失是同一天同一個夜晚,而且車子丟失後還成了拋屍的工具,車子裏也有死者的血跡,不管怎麼說,事情都很可疑,所以我們警方必須把這個環節搞清楚……”
鄭大嫂突然大聲問:“你們……你們不是懷疑老鄭吧?”
陳健口氣很強硬:“不能叫作懷疑,這是為了查出真相的一個必要的步驟,現在,我要求你把老鄭的手機號碼告訴我!”
鄭大嫂又問:“你們要他的手機號碼又有什麼用啊?”
陳健淡淡地笑了一下:“隻要有號碼,我就可以通過手機服務中心查出當夜老鄭的手機通話記錄,這樣就可以證明老鄭與什麼人通過電話了。其實,這也是為了給老鄭澄清……”
鄭大嫂一臉掩蓋不住的緊張,她的兩隻手開始相互搓起來,眉頭也皺在了一處。司徒甜見狀,問道:“鄭大嫂,難道你隱瞞了什麼?”
鄭大嫂慌亂地抬起頭,搖著雙手說:“沒……沒有啊!”
陳健進一步說:“因為,老鄭的同事阿東說,老鄭當晚確實接過一個電話,接到那個電話之後,老鄭立刻變得十分緊張,然後就離開了動物園值班室。既然那電話不是鄭大嫂你打給老鄭的,那麼這個打電話的人究竟是誰,就變得十分可疑了……”
鄭大嫂轉了轉眼珠兒問:“你們真的能查出那麼久遠的通話記錄?”
陳健點點頭:“是啊,這很簡單的。”
鄭大嫂的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她閉緊嘴巴,低頭想著心事,司徒甜與陳健互望一眼,司徒甜問:“你怎麼了,鄭大嫂,你在想什麼呢?”
鄭大嫂一驚,再一次慌亂地抬起頭,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說些什麼了,隻聽她說:“可是老鄭……老鄭他沒做犯法的事情啊!”
陳健的嘴角上翹,他知道鄭大嫂被唬住了,於是進一步嚇唬她說:“快告訴我老鄭的手機號碼,隻要到電話公司一查,不但能查出當天的通話記錄,就連通話的內容都有錄音,你要是不說,老鄭會更加被動……”
鄭大嫂仰著臉,眼睛露出祈求的目光:“別……你們不要查了,我都說實話還不行嗎?是,當晚我給老鄭打了電話,我承認剛才我撒了謊,但是,老鄭並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隻是好心幫一個人的忙而已……”
二十三
鄭大嫂隻是個沒讀過什麼書的家庭婦女,她經不起陳健和司徒甜旁敲側擊的引導,終於把隱藏多日的真相說了出來。殊不知,整個案件的經過顛覆了原來的很多猜想,假如鄭大嫂不親口說出來,這起案件即便再聰明絕頂的人也很難一窺全貌。
案發那一晚,其實老鄭並沒有生病去什麼小醫院打吊瓶,這一點老鄭撒了謊,而且他的謊撒得並不怎麼全麵,木村和司徒甜都可以從老鄭的口氣裏發覺。
當晚老鄭確實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鄭大嫂打給他的。鄭大嫂讓老鄭務必趕緊回家,因為鄭大嫂夜裏上廁所的時候發現巷口的牆根底下躺著一個男人,鄭大嫂以為是醉漢,她用腳踢了踢那人,才發現此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鄭大嫂嚇壞了,家庭婦女遇到大事首先想到的是通知自家的男人,她也忘記了上廁所的事情,跌跌撞撞跑回家,給老鄭打電話。接通之後,鄭大嫂告訴老鄭,就在他家門口,躺著一個男人,她也不知是死是活,讓他趕緊回家看看。
可想而知,老鄭肯定很緊張,就把守夜的事情拜托給阿東。好在動物園距離他家不遠,沒多少時間,老鄭就回到家,或許他經過巷口的時候自己也看見了那具男屍。
走進家門見到老婆,兩個人拿著手電筒去照那男屍,雖然男屍臉上有血,但臉還是可以辨認出來的,辨認的結果是,老鄭夫妻都不認識這個男人。
聽到這裏,司徒甜和陳健都是一驚。因為這個屍體的身份是房地產商人,所以他們很容易就把屍體聯想成了是那一個買下那塊平房區的房地產商人。如果鄭大嫂沒有撒謊,他們真的不認識死者,如此說來木村的推理一直都被這麼一個最重要的錯誤蒙蔽或誤導了,以至於他的推理不準確。這當然不能怨木村,那是因為推理的依據本身就不準確。
房地產商人這一個看似正確的信息是當初陳健透露給司徒甜,而陳健又是從刑警的口裏打聽出來的。刑警不可能騙人,那麼這就成了一個很難察覺的盲點。也就是說,死者的的確確是一個房地產商人,而此房地產商人非彼房地產商人,事實上,是有兩個房地產商人才對。
迷惑人的是,這案子中一下子出現了兩個毫無聯係的房地產商人,難怪會令人陷入迷惑。想要解開謎題,必須認真聽鄭大嫂繼續講下去,所以陳健和司徒甜隻是互望了一眼,誰都沒有打斷鄭大嫂接下去的講述。
發現屍體之後,鄭大嫂是主張立刻報警的,老鄭也拿起手機撥了110,但是在沒有接通之前就掛斷了。老鄭畢竟是個男人,男人想的事情總比家庭婦女要全麵得多,老鄭是這樣跟老婆說的,假如他們報案了,警察一下子就會趕來,必然會把這件離奇的案件搞得沸沸揚揚,一旦這裏發現了屍體,這種不好的消息是否會影響到買下這塊地皮的房地產商人的利益呢?
老鄭之所以會這麼想,那是因為老鄭認識的那個房地產商人,也就是住在小平房裏男青年的父親,這個中年的房地產商人對老鄭一家還是很照顧的,他不但沒有像其他商人那樣催促老鄭一家趕緊騰房,而且還給了老鄭一家不少好處。商人的兒子一直由鄭大嫂照顧,商人也沒有虧待了鄭大嫂。也是因為這一層親密關係,老鄭在做事之前動了動腦子,替別人考慮了一下。
就這樣,老鄭沒有報警而是打電話把這件事情首先告訴了男青年的父親,房地產商人一接到電話就大驚失色,他告訴老鄭讓他千萬先不要報警,一切要等他趕到之後再行動,於是老鄭就答應了下來。
半小時過後,房地產商人就到了,因為擔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開來的黑色轎車停得比較遠,他是步行走進平房區的。
房地產商人與老鄭再一次查看了男屍,男屍四十多歲,頭頂有傷口,臉上的血液也有些幹涸,很容易辨認出來,男屍已經死亡一段時間了。
老鄭提出要報警,房地產商人思量了片刻,他對老鄭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房地產商人是這樣對老鄭說的:買下的這片地皮是用來開發居住小區的,如果在此處發現死屍是不吉利的,那麼等他把樓房建設好待售時,買房子的人必定會因為此事有所忌諱,從而影響銷售。這片地花費了他幾乎全部的資金還有一大部分銀行貸款,萬一房子賣不出去,等待他的隻有無法償還的巨大債務。
房地產商人又說:目前還有很多拆遷費沒有發放到位,比如老鄭的拆遷費就沒有給齊,一旦報警,此事極易導致地皮貶值,很可能老鄭一家也得不到相應的補償。那樣的結果想一想都令人頭皮發麻,所以說,這件事情很複雜,一旦暴露,不單房地產商人有可能破產,而且大部分拆遷戶也跟著倒黴。
房地產商人心急如焚,老鄭似乎更著急,老鄭不害怕房子建好了賣不出去,他主要是擔心自己的拆遷費泡湯了,那麼老鄭很可能會跟阿東一樣無家可歸。
老鄭問那房地產商人:那該怎麼辦?能否補救?
房地產商人有自己的猜測,他告訴老鄭說:目前四周有很多工地,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某一個工地發生了意外砸死的人,該工地的負責人擔心與他的擔心類似,也是害怕房子建好之後貶值,所以才趁黑把屍體悄悄運到了這裏,因為棄屍的那些人以為這片平房區域已經沒有人居住了,棄屍在這裏會很安全。
老鄭順著房地產商人的話提議說:要不咱們也把屍體運走吧,丟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反正現在天黑,不會有人察覺的,這樣做可以不可以呢?
房地產商人想了又想,他說:把屍體轉移地點是當下必須進行的工作,但是拋屍的地點不能夠太偏遠,萬一屍體一直不被發現,死者的家屬得不到消息,那豈不是咱們兩個人犯下的罪孽?
老鄭一聽,覺得房地產商人這話說得很仁義,他心裏就想:如果這件事情需要他的幫助,他會盡全力幫忙的。
事不宜遲,房地產商人終於想到了一個方法,他答應事後會給老鄭一大筆錢作為冒險的報酬,前提是,老鄭必須把他的那輛破麵包車貢獻出來,因為他們需要運屍的車。
隻是一輛破麵包車,老鄭不可能舍不得。於是男人和老鄭就把男屍搬到了麵包車裏,兩人一起坐上麵包車,由老鄭開車,留下鄭大嫂一人看家。麵包車搖搖晃晃地駛出了這片平房區。
路麵不平,車子開得很慢,屍體在後麵碰撞發出的響聲,搞得二人膽戰心驚。房地產商人問老鄭:“這附近可有安全又不偏僻的地方嗎?”
老鄭開著車子想了想說:“動物園那地方挺黑,要是把屍體丟到那附近還是安全的,等到白天也容易被遊客發現。”
車子慢悠悠地朝動物園的方向開,老鄭不敢開車燈,所以車子開得更慢,好在老鄭對道路非常熟悉,摸著黑也能開到目的地。
房地產商人對附近的情況不熟悉,全都靠老鄭帶路。老鄭又提議說,動物園的圍牆底下有一間公共廁所,那間廁所他很熟悉,晚上沒燈而且不會有路過的人進去解手,就把屍體丟在廁所裏最妥當。
房地產商人同意了,車子停下來,兩個人走下車搬出屍體,一左一右架著屍體朝公共廁所走去。當兩個人把屍體平放在廁所裏之後,他們便朝麵包車的方向走。因為屍體已經脫手,他們心裏也輕鬆了些,這個時候,他們才發覺好像黑夜裏麵有一個人發現了他們的行為。
老鄭和房地產商人都慌了,他們跑回麵包車,發動車子朝回去的方向開。房地產商人問老鄭:“我看見了一個黑影,就在咱們身後,你看見了嗎?”
老鄭點點頭,房地產商人又問:“糟了,我們是不是被人發現了?”
老鄭還算鎮定地說:“你別害怕,這地方很偏,那個人可能隻是過路人,而且現在這麼黑,根本看不見咱們誰是誰。”
房地產商人還是不放心,他還說了一些什麼,老鄭都沒有聽進去,因為就在這時,老鄭借著月光好像看見一個黑影朝車子直直地撞過來,老鄭立刻踩刹車,接著車頭傳來咚的一聲悶響,不知道撞到了什麼東西。
房地產商人驚呼了一聲,問:“天啊,是撞到人了嗎?”
老鄭搖搖頭說:“不像是人,太小了,也許是條野狗吧,咱們下車看看……”
房地產商人推開車門跳下車,老鄭也跟著下車,老鄭發現距離車頭不遠處躺著個毛茸茸的黑色的東西,心裏暗道:不是人就好,他伸手去摸那東西,不料那東西並沒有被撞死,而是突然一竄,逃跑了。
老鄭也被嚇得不輕,房地產商人哪見過那種東西,尤其還是黑夜,他問老鄭:“那……那東西是什麼,看起來可不像一條狗,我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