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晃眼到了九月,前幾月參加暑假集訓的那群藝考生已經回校,進入了不同的集訓班,為幾個月後的統一考試做著努力,而這間教室會迎來另外的學生。容歆來這裏,將放在這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並且對顧牧之表達了感謝之意,也離開了待了幾個月的大教室。本來這教室裏每天亂糟糟的,都是忙碌的身影,如今隻剩下桌椅、畫板和七零八落的畫具。
她背著包剛踏出教室的門,顧牧之就叫住了她。
“容歆。”
“嗯?”
她看向他,稍長的劉海兒擋住了她的視線。
顧牧之站在教室中間,嘴角含著笑,聲音很大,充滿陽光和稚氣:“真可惜沒在你和他們一樣大的時候就認識你,但很高興能在現在認識你、喜歡上你。”
容歆笑道:“我也很高興。”
她背著包,走出了教室。
夏去秋來,短短幾個月,阮淮崢也如當初她所要求的那般再也沒有出現過。每天兩點一線的生活,讓容歆的日子過得忙碌而又充實。
上課畫畫,然後沒有征兆地想起他。
福利院有了那筆捐款,日子好過了很多,學費也湊齊了,連養父母都沒來添亂,明明一切都是最好的狀態,可是為什麼她開心不起來呢?
“喂,站在校門口發呆幹嗎?”徐之才從身後出現,摟住她的肩膀,“開學第一天就想遲到嗎?”
容歆麵無表情地打掉他的手,沒理他,往校內走去。
徐之才也不惱,繼續跟在她身後,語氣誇張道:“一會兒拿到課表別嚇到,有大驚喜。”
“是驚嚇吧。”
容歆手裏拿著課表,看著“篆刻”這門課下麵老師的名字。
阮淮崢?這個信息太驚悚,她臉上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掩飾,直接暴露出來,徐之才將她手裏的課表抽出,看著她在一邊笑個不停。
“哈哈哈,你剛剛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山崩地裂’這四個字來形容啊。你真不知道,阿崢沒和你說啊?不過這課他就帶兩個月,原來的老師是他的朋友,出車禍了,所以他來幫忙。”
容歆看了他一眼,將他手裏的課表搶過來,夾到書裏。
“我和他很久沒見麵了。”
徐之才愣了一下,這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穆青青從走廊的另一端過來,正好和他們正麵相遇。
徐之才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觀察著兩人的互動。
容歆仿佛沒看到她一般從她身邊路過,卻被她叫住。
“歆姐……”
容歆握緊手裏的書,腳步未停,繼續往前走。
“我沒有錯,我也是為了自己的幸福。”
穆青青的手放在兩側握得緊緊的,容歆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隻無理取鬧的猴子。
徐之才撇了撇嘴,走到穆青青身邊,低下頭仔細觀察了她一下,發現無論是妝容,還是服裝,都快成為高仿的容歆了。
他伸手碰了一下她耳朵上的飾品,說道:“假的永遠成不了真,哪怕你一身名牌。”
穆青青的臉色瞬間慘白,緊緊地盯著徐之才。
徐之才小跑上前,用力摟住容歆的肩膀,衝著她欠揍地笑了笑,而容歆一如既往地沒有表情,隻用眼神嫌棄他。
穆青青咬著下嘴唇,目光越來越陰暗。她沒錯,錯的是他們,誰讓他們擅自將人分了等級。
【2】
不知道是阮淮崢名氣太大,還是誰泄露了新來的篆刻老師長得又帥又年輕,大教室裏坐滿了人。
踩著上課鈴聲到的容歆站在教室的後門口,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個空位。
徐之才見她來,從第一排的位子上站起來,衝她擺了擺手。教室裏幾乎一半的人目光“唰”地投了過來,容歆低著頭快速走到他那邊。
“怎麼樣?還是我對你好吧?特意給你一個最佳視角。”
容歆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陣頭暈,果然是最佳視角,第一排最中間的位子。
她瞪了徐之才一眼,很想問他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徐之才一臉“快表揚”的表情湊到她耳邊:“知道你的真愛還是阿崢,你看你這個位置,無論是看臉,還是聽聲音,都一級棒。”
她能弄死他嗎?
忽然,教室內一陣騷動,她抬頭往門口看去,正是阮淮崢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穿著白色的休閑襯衫和黑色的修身長褲,手腕處袖口微微挽起,鼻梁上還架了一副黑框眼鏡,比之前見到的他多了幾分書卷氣和隨意,少了幾分嚴肅。
沒想到會與他的視線相交,容歆臉一紅,也顧不上其他,直接坐了下來。
阮淮崢看了她一眼,將書放在講台上。
他這種人什麼都不做,隻是站在那裏就很有壓迫感,沒一會兒教室裏就安靜下來了。
“我是阮淮崢,隻帶你們兩個月,你們可以不聽或者缺勤,我也可以隨意淘汰你們,反正來年我們也不會再見麵。”
他的話音剛落,容歆就聽到身後的女生尖叫道:“好酷,好帥!”
“有問題的可以開始問。”
徐之才第一個帶頭作亂:“老師,你有女朋友了嗎?”
阮淮崢看向他,又掃了眼坐在他旁邊的容歆,反問道:“你想做我的女朋友?”隨後勾唇反諷道,“可惜我不喜歡男人。”
全班哄笑。
徐之才笑了笑,嘖,果然在阮淮崢那裏占不到便宜。
“老師,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啊?”
“長得好看的。”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還需要努力。”
徐之才看著阮淮崢和下麵的學生一來一往,用胳膊碰了碰容歆:“你不問一個?”
容歆正無聊地翻著手裏的課本,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放下手裏的書,舉起手,背靠在椅子上,懶懶地看著阮淮崢。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教室裏突然安靜下來,阮淮崢將視線從別處移過來,在她身上似乎停了很久,又似乎隻是一刹那。
“很好。”
他隻短短地說了兩個字,容歆卻感覺自己的臉又要紅了。三個月前還說永不相見,三個月後卻在一間教室裏誇她。
她忽然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了下課。
下課鈴一響,容歆就抱著書準備衝出教室,卻因為行動太倉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順勢還推倒了旁邊的桌子。
容歆閉上眼睛,不用看都知道全教室的人都看向了她,徐之才好像笑得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歎了口氣,伸手準備抓住旁邊的桌子借力站起來,卻被阮淮崢抱了起來,將她放在另一邊的桌上。
容歆低著頭小聲說道:“謝謝。”就準備跳下桌子離開,卻被他壓住腿,將裙子拉到膝蓋上,查看她的傷勢。
教室裏的學生還有一大半沒走,她沒辦法忽視身邊的目光,臉上發燙,覺得有些難堪。她拉住裙子,輕聲說:“沒事。”確實沒什麼事,隻是稍稍紅了點兒。
阮淮崢卻用食指摸了一下三個月前的傷口留下的疤痕,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因為本來的傷口麵積比較大,所以還能看出來。
她將裙子往下拉了拉,躲開他的手。
“沒事了,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徐之才看著容歆落荒而逃的背影,意有所指地說道:“我聽容歆說你們很久沒見了。”
阮淮崢走回講台,拿了書,沒回話。
“我還是那句話,玩玩就好,記住你的身份。沈蕭那事做得不地道,但是氣也出了,你還準備怎麼樣?你不覺得你對容歆有點兒太過了嗎?”
阮淮崢看了他一眼,語氣冷淡地說道:“我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剛剛看容歆摔倒時的眼神,簡直心疼得要命。徐之才在心裏沒好氣地反駁。
【3】
容歆結束兼職,回到自己租的地下室時已經快晚上11點了,一輛熟悉的轎車正停在她家單元樓的樓下。
她拽著包帶,往前走了兩步,想看清車牌,忽然車前大燈打開,她被光照得一時睜不開眼。這時,車上走下來一人,向她走來。
容歆眯著眼,從光圈裏一點一點看清他的樣子。
“我思考了三個月,還是不能接受你的要求,我發現並不能對你視而不見,不能不管你。”阮淮崢的聲音不大,帶著特有的冰冷,可每個字說得無比認真,證明這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容歆抓著包帶的手越來越緊,指甲都快掐到肉裏。大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關掉,隻剩下老舊的黃色路燈照著,她仰著頭,看著他認真又好看的臉。
“你喜歡我嗎?”她舔著舔嘴唇,緊張地問出這句話。
本來是互相對視,阮淮崢卻因為這句話移開了目光。容歆因為他這個舉動,心猛地下沉,她笑了笑,臉色有些蒼白。明明燥熱的夜晚,卻不知道為什麼全身發涼。
“不喜歡我對吧?”
她抿了一下嘴唇,一直看著他,可全身都呈現一種緊張的狀態,在告訴眼前的人她很緊張。
阮淮崢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拉住她的手,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隻有喜歡你才能管你嗎?”
容歆點了點頭,阮淮崢眉頭微蹙,張口想說什麼。
一個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剛緩和起來的氣氛。
“姐,這是你傍到的冤大頭啊!”
容僑站在不遠處,眼神挑釁地將阮淮崢看了個遍。
“長得不錯嘛,看來是條大魚。”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容歆身邊,“生活費沒了,給我三千。”
他說得理所當然,容歆身體一僵,猛地將自己的手從阮淮崢的手裏抽出來,拉住容僑。
“我們進去說。”
容僑打開她的手,挑了挑眉,眼睛朝阮淮崢那邊擠了一下,態度惡劣得像極了街頭的混混。
“在這裏不能說啊?怕你這新的冤大頭嫌棄你啊?不會的,你這麼漂亮,身世又這麼慘,還有我這個不怎麼樣的弟弟,他會更同情你的,給你更多的錢。”
容歆一巴掌扇在了容僑的臉上,被打的人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容僑的話說過太多次,對她已經沒什麼殺傷力,但是他在阮淮崢麵前說這番話,是把她最後一層遮羞布也撕了下來,將她醜陋的模樣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阮淮崢眼前。
她不敢看阮淮崢的表情,隻能死死地盯著容僑,她的眼圈已經隱隱泛紅。
從阮淮崢的角度看過去,這個女人真是可憐,脆弱得仿佛隨便一碰都能倒下。
阮淮崢伸手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密碼是容歆的生日,每個月會有限額,你才上高中,應該把重點放在學習上。”
“真囉唆!”容僑搶過卡,又瞪了容歆一眼,“哼!打一巴掌換一張卡,也值得了。”說完便跑得無影無蹤。
容歆還維持著麵對容僑的姿勢,聲音透著無奈和疲憊:“你回去吧,你給容僑的錢,我會還你的。”
她轉過身,往單元樓裏走去,剛走沒兩步,就被阮淮崢從身後抱住。他隻穿了件短T恤,她背靠在他懷裏,肌膚隔著薄薄的布料,真切地感受著他發燙的體溫。
“乖乖地接受我的好意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