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壤偏頭，病房裏的沙千鳥睡得安詳。
他說：“在此之前，你先告訴我千鳥的情況。”
“自己去問醫生啊。”蕭亦楓冷哼一聲，走進病房，將門關上，把百葉窗簾也拉上。
薛壤沒有計較蕭亦楓的態度。
他去問了醫生關於沙千鳥的病情，醫生的回答讓他的心都提了起來。
淩晨的時候，舒潼跟著蕭亦晴來到了醫院。
“被選中的那個女生居然是慕九華。”舒潼無比驚訝地說，“她平日裏看起來溫吞不愛說話，在舞台上可真放得開。”
“慕九華……”蕭亦楓喃喃道，轉而又問，“她表演的是什麼節目？”
蕭亦晴說：“樂器表演倒是中規中矩，是自由表演打動了導演，說她有表演天賦，笑是笑，哭是哭，怒是怒，很走心，很適合那個角色。”
“笑是笑？哭是哭？怒是怒？是什麼節目？”蕭亦楓起了疑心。
“舞蹈。”蕭亦晴和舒潼異口同聲。
舒潼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說：“其實說實話，我也覺得小慕表演得很好，用舞蹈講述一個喜怒哀樂的故事，我都感動了。”
“哼。”蕭亦楓心裏敞然。
不過，他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發生擁擠的時候，慕九華根本不在，而且那聲喊叫也不是慕九華的。
“姐，小潼，你們知道海選的時候王碩在哪兒嗎？還有，後台外麵喊王碩的那個女生是誰？”蕭亦楓問道。
舒潼一聽，嘴角一瞥，說：“那個女生看錯了好不？我男神還在橫店拍戲呢。”
“那那個女生是誰？”
舒潼搖搖頭，蹙眉：“不知道。”
“想查出來嗎？”蕭亦晴看著弟弟，問。
蕭亦楓點頭。
“交給我就好了。”蕭亦晴攬下。
蕭亦楓點點頭。
這件事情一定跟慕九華有關，絕對。
慕九華一定是想阻止沙千鳥參加海選，然後，盜用了沙千鳥的創意，輕而易舉地成為了電影主角的扮演者。
她的目的太明顯了。
03
沙千鳥是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醒來的。
蕭亦楓被蕭亦晴叫去了，陪在沙千鳥身邊的是羅堂生夫妻，還有舒潼。舒潼是蕭亦楓留下的小間諜，讓她不準薛壤和慕九華去接觸沙千鳥。
羅堂生和沙羽一直擔心得要命，終於等到女兒醒了過來。
“千鳥？”沙羽輕輕地在沙千鳥耳邊呼喚她。
“媽……”迷迷糊糊地，沙千鳥隻有右眼可以看見媽媽，另外一隻眼被紗布蒙著。
沙羽摸著女兒的腦袋，關切地問：“痛嗎？餓嗎？冷不冷啊？”
沙千鳥搖了搖頭，疲憊地答道：“我餓……”
“想吃點兒什麼？”沙羽問。
“吃不下。”沙千鳥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比賽呢？”
說話間，沙羽已經示意羅堂生下去買點吃的了。
“你還擔心比賽啊？”舒潼從門口走過來，指著沙千鳥，說，“你能保住這條小命就是好的了，擔心什麼比賽啊？”
“比賽已經結束了，你不要管了。”沙羽安慰著沙千鳥，道，“什麼比賽都沒有你重要，你懂嗎？”
沙千鳥搖搖頭，說：“可我答應過薛壤，一定要去的。”
“沙千鳥，你個沒良心的。”舒潼走過來，指責著，“小楓哥為了你一天一夜沒合眼，你醒來居然還牽掛著別的男人！”
“別鬧了。”沙千鳥沒好氣地衝舒潼嚷道，“嘰嘰喳喳的，讓不讓病人休息了？不知道我眼睛受傷了，不能看見不幹淨的東西嗎？”
舒潼瞪大了眼睛，嗔怪道：“你居然說我不幹淨？誰在這裏陪你一晚上的啊？沙千鳥，你果然沒良心！”
沙千鳥沉沉地閉上眼睛，歎道：“好聒噪啊……”
看到女兒這個樣子，沙羽隻好委屈一下舒潼：“小潼啊，不好意思，你……”
“沒事。”沙千鳥阻止著媽媽，笑道，“她要是不聒噪我還不習慣呢。”
舒潼遠遠地白了沙千鳥一樣，然後杵在門口繼續當門神。
才站在那裏不到一分鍾，舒潼就看見薛壤過來了。
“哎，等等。”舒潼攔住薛壤，說，“小楓哥不讓你進。”
沙千鳥對一根筋的舒潼真是感到夠了。
“讓他進來。”沙千鳥拔高聲音。
“不讓。”舒潼比她更高聲音。
薛壤沒有理會舒潼，徑直走了進來。舒潼一把抱住薛壤，結果卻被薛壤拖著走。
“好些了嗎？眼睛還疼嗎？”薛壤問。
“有點疼。”沙千鳥回答，然後停頓了一下，“我不會瞎吧？”
“不會！”沙羽和薛壤異口同聲。
沙千鳥看著薛壤的穿著，問：“出院了？”
“嗯。”薛壤點頭。
平平淡淡，毫無波瀾的對話。
“沒事就回去吧，好好休息。”沙千鳥淺笑。
最怕相顧無言，偏偏相顧無言。
薛壤點點頭，往門口走去。
在門口，迎麵撞上回來的蕭亦楓。
“小楓哥？”舒潼一下子慌張起來，說，“我攔不住薛壤啊。”
“沒事。”蕭亦楓應道，然後，站在薛壤麵前，沒有讓路的意思，“慕九華去劇組了，她讓我給你帶句話。”
薛壤問：“什麼話？”
“蕭亦楓。”沙千鳥忽然喊道，轉而，她又對薛壤說，“你送我媽和舒潼回去一下，我想單獨和蕭亦楓待一會兒，蕭亦楓，你過來。”
沒有辦法，蕭亦楓隻好去沙千鳥麵前。
沙羽和舒潼知趣地離開了，薛壤踟躕了一會兒，關上門，也走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為了我，你能不能不要說出來？”門被關上後，沙千鳥也急了起來。
她知道，她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和慕九華有關係，上次慕九華說海選上見，那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蕭亦楓倔強道：“我什麼都可以依你，這件事情絕不會依你，他們差點要了你的命。”
“什麼他們啊？你這樣講就像人家聯合起來害我似的。”沙千鳥不理解地說道。
蕭亦楓微怒，道：“慕九華因為薛壤而陷害你，難道就不能跟薛壤有關係？”
“那你如果講出來想要什麼後果？”沙千鳥雙手一攤，那模樣完全不理解蕭亦楓的做法，“薛壤知道了，責怪小慕？或者劇組知道了，換掉小慕？那你覺得我這個樣子還能去參加試鏡嗎？我能嗎？”
蕭亦楓搖著頭，往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沙千鳥：“為什麼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幫著他們說話？千鳥，慕九華雇人製造假象，才讓那場事故發生。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她為了阻止你去表演，不惜一切代價！”
“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沙千鳥垂下頭，說，“我當時記得很清楚，我被人撞過去的時候，鞋跟同時斷掉了，才摔倒在試衣鏡上麵。小慕隻是想要我摔跤，沒想過製造什麼擁擠，畢竟這種危險程度會涉及的人很多，她不敢。”
蕭亦楓有些失落，有些難過，有些心寒。
她在為慕九華和薛壤開脫，無論事故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她就是想為他們開脫。
那麼他蕭亦楓呢？在她心裏到底算什麼？
她摔倒在鏡子上麵受傷的時候，他有多自責和難過啊！
“千鳥，我問你。”蕭亦楓靠著牆壁，神色哀憐，“我跟薛壤，在你心裏，到底誰的位置更加重要一些？如果這場意外，是別人給你的，你會不會把這個人揪出來？會不會？”
沙千鳥一愣，不知該作何回答。
“蕭亦楓，我……”沙千鳥啟唇，欲言又止。
“我親眼看見你摔跤，我無能為力，把你送到醫院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我為什麼沒能好好保護你？如果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樣做才能彌補你？”蕭亦楓側著臉，強抿著嘴唇，忍著眼睛裏聚成一堆的水霧，“所以我一定要揪出害你的人，沒辦法挽回你的傷勢，至少要懲罰害你的人啊，可是……”
說到這裏，蕭亦楓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沒用！到最後自己做了這些，看起來卻是那麼幼稚。
所有在她眼裏不算對的東西，他都覺得幼稚。
都說在感情裏，誰先認真誰就輸了，蕭亦楓覺得，他比沙千鳥認真太多了，他好害怕，害怕有一天沙千鳥會在他麵前，轉身離去。
即使她說過讓他很感動的話。
但是，那隻是感動而已啊！
“蕭亦楓……”
“沒事。”蕭亦楓伸手隔在空中，笑道，“我先出去一下，有事叫我。”
說完，他趕忙開門出去，然後重重地靠在牆上，仰頭一抹臉。
這樣，就沒有眼淚了。
04
屋內的沙千鳥，看著蕭亦楓倉皇逃出去的身影，微微垂眸。纏著繃帶的手緊緊抓住被子一角，白色的繃帶上，溢出了絲絲血跡。
一滴淚滴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暈開一團小小的濕潤。
“不要追究了，就當是我對我跟她這段友情最後饋贈的禮物，好嗎？”沙千鳥喃喃道，兩頰流下了眼淚。
疼，心裏疼，身體疼，眼睛也疼。
沙千鳥捂著受傷的左眼，抓著頭發，吃力地喊道：“蕭亦楓……”
聽見聲音的蕭亦楓來不及恢複情緒，急忙跑進了病房。
沙千鳥捂著眼睛，左臉頰溢下一滴紅色的痕跡。
“我眼睛……疼，好疼！”沙千鳥開口，一片沙啞。
蕭亦楓連忙上去將沙千鳥扣在懷裏，緊張大喊：“醫生！醫生快來啊！”
再也不要跟你置氣了，我們不置氣了好不好？
醫生將蕭亦楓請出病房外，開始給沙千鳥檢查眼睛。
蕭亦楓趴在門邊，透過小玻璃往裏麵看過去。
再也忍不住了，方才可以仰著頭，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現在，眼淚就跟控製不住似的，流個不停。
“千鳥……”蕭亦楓在門邊滑了下去。
從來沒有過那麼害怕的時候。
眼前浮現她曾經開朗樂觀的模樣，有些小淘氣、小壞，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兩隻眼睛又大又有神，可好看了。
求求上天，不要千鳥出一點事，好嗎？
蕭亦楓坐在門邊，祈求著。
所幸，沙千鳥的眼睛沒有惡化，醫生讓她以後不要再掉淚了，會感染傷口，傷口離眼睛太近了，要是感染嚴重，一定會對眼睛造成更大的危害。
“不了不了，我一定照顧好她的情緒。”蕭亦楓連忙保證。
沙千鳥沒事，他就放寬心了。
那幾天，蕭亦楓在公司請了假，專門照顧沙千鳥，還上網查了一下該做什麼樣的食物給沙千鳥吃才能讓病好得更快一點。
沙千鳥每天喝著各種營養品，最後終於對蕭亦楓開口，說：“拜托，我隻是受傷，不是生病，下次能不能給我做點正常人吃的東西？”
蕭亦楓在一邊翻著食譜，頭也不抬：“你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馬上回去做。”
“我想吃太陽！”沙千鳥嚷道。
蕭亦楓從書裏麵抬起了頭，順著沙千鳥手指的地方望去。病房窗外，有一片很明媚的陽光。
暖暖的冬日。
蕭亦楓心領神會，問：“想去哪些地方走走？”
“哪裏都想去。”沙千鳥拍拍自己的腿，“發黴了。”
“好。”蕭亦楓擱下菜譜，給沙千鳥換衣服。
濟南的冬天難得有好的天氣，蕭亦楓帶著沙千鳥在街上溜達。因為沙千鳥頭上裹著紗布，去哪兒都有人因為她是個病人而讓著她，那種感覺讓沙千鳥有點飄飄然。
“行了，你別得意了。”蕭亦楓抓住亂跑的沙千鳥，心下叫苦。
蒙著一隻眼睛還能玩兒得那麼開心，也隻有她了。
“吧嗒！”蕭亦楓一失手，沙千鳥就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我說了讓你別亂跑！”蕭亦楓手裏拿著沙千鳥想吃的棉花糖，跑過去想要扶她。
沙千鳥卻跪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
蕭亦楓望過去，不遠處有一個小劇組，裏麵正在對戲的不是別人，正是慕九華和當紅明星王碩。
而坐在旁邊，跟導演商量著些什麼的，不是別人，正是薛壤。
這是什麼情況？沙千鳥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