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鏡花水月(3 / 3)

當時正在玄關換鞋子的我僵住了。自從褚櫻走後,老爸對我的態度也不像從前那樣了,興許是因為我表現得太好了,連續兩年拿到了係裏的一等獎學金,不過聽他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我心裏還是有些慌,吃不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左司雨很好,你媽也喜歡,你若是和別人在一起,我還不放心。隻不過有一點,沒訂婚,不許單獨在外麵過夜。”

看著老爸嚴肅的樣子,我呆了呆,然後飛快地點了點頭,正色道:“我們不會的,謝謝你,爸。”

左司雨聽我說我爸已經看出我們的關係後,正式以我男朋友的身份請我爸吃了頓飯,我們的關係也在這一頓飯後徹底定了下來。

那個時候的我過得最幸福,也真的以為我們能夠一輩子都在一起,畢業之後,我們會訂婚,結婚,會有孩子,會一生幸福。

但想象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命運以一種高傲的姿態再次介入我的感情、我的生活,將原本的平靜一步步攪亂。

一年之後。

實習了大半年的我,以一篇優秀的論文順利地拿到了畢業證,並作為學生代表發表了畢業感言。

左司雨因為工作的事情錯過了我的演講,結束之後才來,不過好在他很有眼色,來的時候捧了一束花,當著很多同學的麵送給了我,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拍完照後就是集體去吃散夥飯了,左司雨作為家屬也被邀請出席了,席間被不少男生灌了酒,還把別人灌我的酒也都擋了過去,回去的時候已經有些不太清醒了。

坐出租車回去的時候,他一直靠在我的肩膀上,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裸露的脖子上,酥麻的感覺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濃重的酒味也將我整個包圍起來,讓我有些麵紅耳赤。我把他往旁邊推了推,扶著他坐穩。

可是沒一會兒,左司雨又重新黏了上來,還用手抱住了我的腰,呢喃著我的名字:“褚杉……”

我以為他是喝醉了難受,忙安慰他:“很快就到了。”

“嗯。”左司雨應了一聲,又用力抱緊了我,還惡搞似的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又一陣酥麻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我抬頭看了前麵的司機一眼,見他目不斜視地開車,這才鬆了一口氣,有些生氣地對左司雨說:“別鬧了,左司雨!”

但左司雨根本不理我,喝醉了酒的他格外膩人,像個小孩子一樣黏著我,還學我的話:“別鬧了,褚杉。”

我不由得失笑,任由他抱著自己,也懶得理他了,轉而望向窗外看看現在到了哪裏,卻在看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時瞪大了眼睛,那人走在街邊,身邊仿佛還有一個女人,隻是兩個人都背對著我,讓我看不清楚麵容。

隻是有些像而已,尹少寒那麼愛宣宣,為了宣宣做了那麼多事情,那樣的他,是不可能喜歡上別的女人的,大概是我看錯了。

過了十幾分鍾,左司雨的家就到了。讀研的時候,他就從學校的研究生宿舍裏搬出來了,離他現在工作的地方很近。

上樓的時候,左司雨半倚在我的肩膀上,但他個子比我高多了,看起來就像是把我摟在懷裏一樣。

“到了,你先靠牆壁站會兒。”說著,我將左司雨往牆壁上一推,低頭在包裏翻鑰匙。正當我拿著鑰匙去開門的時候,倚在牆壁上的左司雨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頓時驚得我手一鬆,鑰匙落在了地上。

他說:“我們訂婚好不好?”

喝醉了,說的是醉話吧?我心想,彎下腰撿起了鑰匙,然後回頭望著他,卻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哪裏有一絲醉意。

我沒有回答他,先拿鑰匙開了門,身後他也跟著走了進來,沒等我開燈,他一轉身就抱住了我,將我按在關緊的門上親吻,他的嘴裏帶著濃烈的酒香,一邊吻還一邊問我:“好不好……”

“左司雨,你喝醉了。”我才不要在這種情況下接受求婚呢,如果他沒有喝醉,我想我會想都不想就同意。

“我很清醒,褚杉。三年前,我為你回來;兩年前,我也是為你回來。每一次,我都清醒無比。”

黑暗中,左司雨的眼眸亮得驚人,然後,我感覺到他抓起了我的手,將一個冰涼的東西套在了我的中指上,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細看,他的吻又落了下來,細細密密的,溫柔無比。

之後,哪怕我和左司雨分開,各自走過了漫長的時光,我也都一直記得這天,記得屬於我人生之中最美好的那一幕,甚至不曾有一刻後悔過。

05

一夜未歸,我幾乎都能想到回去之後會看到老爸怎樣的一張臉。兩年前的那一句“沒訂婚,不許單獨在外麵過夜”,我還記憶猶新。我老爸是教師,性格又古板,不能接受年輕人的這一套,或者,我直接把我手上的戒指拿給他看,這樣就算訂婚了?

左司雨看出了我的擔憂,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早上已經給老師打過電話了,說了我們一會兒一起回去,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而後,他頓了頓,又說,“不過老師說讓我們吃了午飯後就直接去醫院找他,他下午會去醫院看師母。”

看來老爸心裏肯定是有數了,還讓我們當著老媽的麵說。

我安心了,決定等會兒要是老爸發火,我就當沒聽到,反正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他也沒有反對的餘地了。這樣想著,我便沒那麼緊張了,惹得左司雨還來問我:“不擔心了嗎?”

我頭也沒抬,一邊吃飯一邊回答:“有什麼好擔心的,大不了我到時就把錯全部推到你的頭上。”

“你覺得老師會相信嗎?”左司雨斜睨了我一眼,眼底唇邊滿是狡黠之意。

是的,他這幾年的表現一直極好,好學生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好的,不像我,即使再出色,也改變不了在老爸心中我不守陳規的性子,他一定會覺得是我主動的。

因為他的這一句話,去醫院的路上我一直故意賭氣沒理他,他也不管我,任由我生氣。

坐電梯的時候,我裝不下去了,忍不住問他:“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

“知道。”左司雨淡淡地回答。

“那你還什麼都不做?”我皺起了眉頭,有些不高興了。

“你已經是我的了,我還需要做什麼?”左司雨側過頭看了看,眼中滿是不在意。

好吧,他贏了。

我撇撇嘴,不再理他,電梯門一開就徑自大步上前,將他甩在了身後。

可剛站到病房門口,我就聽到了裏麵傳來的熟悉的說話聲,頓時怔在了當場。

“你來做什麼?”老爸的語氣有些冷,還隱隱有些惱意。

“爸,我是來看媽的。”很柔很弱的聲音,我幾乎在聽到的一瞬間就認了出來,是褚櫻。

離開了三年的褚櫻回來了。

“我聽說媽病了,所以想來看看,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褚櫻顫著聲音問,好像根本就不知情。

我忍不住推開了門,冷著聲音回答她:“媽是為了追你,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撞到了頭,從此變成了植物人。你當時真的沒有看到嗎?”

“什麼?”褚櫻回頭過來望著我,眼眶頓時紅了,她拚命地搖頭解釋,“不,我不知道,我……”

她望著我爸:“爸,我真的不知道。”

“別說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也都於事無補。褚櫻,我們家對你已經仁至意盡了,從你走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我們褚家的女兒了。”老爸說完,再也不看褚櫻一眼,態度決然。

“爸……”褚櫻終於哭了出來,然後直接跪在了我爸的麵前,“對不起,爸,對不起……”

看著褚櫻哭泣的樣子,那些很早就已經憋在我心裏的想要問她的話,我都不想再說了,不管她當時有沒有回頭看媽一眼,但媽是因為追趕她而變成現在這樣的,已經發生了的事情無法改變,再多說,也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我爸沒有去扶她,也沒有看她一眼,隻說:“你走吧,你媽養了你這麼多年,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到昏迷之前她都是愛你的,隻是,你已經不是她愛的褚櫻了,所以你別再來了。”

“爸……”褚櫻泣不成聲,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淚眼迷蒙地看了我一眼,又像透過我看到了別人,目光中充滿了驚訝。

我下意識地回頭,頓時明白了。

左司雨神色淡然地看著褚櫻,一語不發。

“你……回來了?”褚櫻終究還是開口和左司雨說話了。

“嗯。”左司雨平靜地回應她。

大概是看出自己不太受歡迎,褚櫻向我爸說了聲便要走,隻是出了病房她又折返了回來,問我:“小杉,可不可以送送我?”

我和左司雨對視了一眼,他衝我點了點頭。

出了病房,褚櫻擦幹了眼淚,低聲問我過得好不好,和左司雨怎麼樣了,我將自己戴著戒指的手給她看。

她怔了一下,然後笑了:“真好,小杉,我希望你能幸福。”然後,她就給我說了一個故事,是關於她的,也是關於陸擇良的。

我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知道了褚櫻和陸擇良之間的恩怨。原來褚櫻的媽媽丟下褚櫻之後遇到了陸擇良的爸爸,在陸擇良的媽媽氣病去世之後,褚櫻的媽媽就和陸擇良的爸爸結了婚。陸擇良一直痛恨褚櫻的媽媽,卻礙於他爸爸在,沒辦法報複。殊不知褚櫻在做家教老師的時候意外遇到了她的親生母親,褚櫻和她的親生母親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興許是褚櫻媽媽對當年丟下褚櫻有那麼一絲內疚,於是在認出褚櫻後就對褚櫻百般地好,而陸擇良也意外得知了褚櫻的存在,之後就想方設法地把對褚櫻母親的恨報複在了褚櫻身上。然而在這場報複中,褚櫻毫發無傷,卻害得宣宣受傷出走,我媽變成了植物人。

有人說這輩子從別人那裏受過的傷都是因為上輩子傷害過別人,因果循環,一世還不完,下一世再繼續承受痛苦。

大概褚櫻就是來要回前一世我們所欠下的那些債的吧!

而現在,都兩清了。

我送褚櫻到了醫院的門口她便要我別再送了,卻把電話號碼留給了我,說我和左司雨訂婚的時候一定要請她來。

我點頭答應了,目送著她離開。

我看著她跑到了醫院前的馬路邊站了一會兒,然後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她的身邊。

她開門上車,我無意間看見那人側過頭來,竟是一張我很熟悉的臉,我瞬間驚得睜大了眼睛——

我怎麼都不敢相信開車的人居然是尹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