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安搓了搓手,垂死掙紮:“我們要不先看一輪他們怎麼玩的吧?然後你再決定……哎!夏夏!”不等許澤安話說完,我就拽著他的胳膊跑了過去。
許澤安很無奈地跟著我一起坐上了過山車。
他真的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男生,即使在過山車穿越高空大地間時他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喊叫,我也認為他是溫潤如玉的。
我笑他,笑得特別張揚。
許澤安一下過山車就奔進了洗手間。
他出來的時候,疊了張紙巾,擦了擦嘴,然後扶著腰對我說:“夏夏,我真的玩不了這些刺激的。要不咱們挑簡單的玩?”
我感興趣地盯著許澤安,笑問:“你是個男生啊,居然會怕玩遊樂場這些小玩意?”
許澤安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抬起手對著我擺了擺,說:“誰規定男孩子就一定能玩這些?我怕高,頭也容易暈,你呀,還盡給我挑這些高空的設施。”
“那我們去劃船吧?”我指著不遠處的水上樂園。
許澤安隨著我的手指望過去,然後又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你不會也怕水吧?”我瞪大了眼睛。
許澤安點頭。
“那……”我四下搜尋,說,“鬼屋呢?”
許澤安抬頭望著天,一言不發。
我腦海裏回想起幼年時遇見許澤安的那一幕,那樣的行為分明就是英雄才能做出來的事情啊。女大不僅十八變,男大也會十八變啊?
我眼饞地望著還沒開始玩的許多地方,手裏捏著130元一個人的門票,有些沮喪。
“要不這樣吧,夏夏。”許澤安試圖說服我,“你上去玩,我看著你,給你拍照。然後我做個影集給你?”
我嘟囔道:“可是影集裏沒有你。”
“誰說的?”許澤安掏出背包裏的拍立得,攬過我的肩膀就是一陣狂拍。
我被逗笑,忙說:“好了好了,你就在下麵等我,我上去玩。”
“好。”許澤安看著我笑了笑,揚了揚手裏的拍立得。
整場四個小時,許澤安跟著我走得蔫了,我卻仍舊精力旺盛,活蹦亂跳。
走出遊樂場的時候,我脫下外套,繪聲繪色地跟許澤安描述那種幾近上天入地的刺激感。許澤安走在我旁邊,認真地聽我講,偶爾插上一句話,都是自責沒能一起陪我好好玩。
然而我並不介意啊。
許澤安提議:“累不累?要不要一起喝咖啡?”
喝咖啡這種高雅的事情對於一個隻會喝礦泉水的人來說,還是會有點兒拘謹和不知所措。
但我還是答應了。
穿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左邊是一個歐美哥特風的櫥窗,櫥窗裏模特的身上穿著一條精致又氣質的連衣裙。我愣愣地站在那裏,盯著模特身上的裙子發呆。
“夏夏?”許澤安推了推我的胳膊。
女人之所以逛街,都是為了買一件自己心儀的衣服。之所以逛許多個小時,是因為還沒遇見心儀的衣服。一旦遇見了,就一定不會錯過。
我閃身跑進了店裏,許澤安在身後跟了上來。
店麵比較小,但很精致,裏麵的每一件衣服都非常有個性。
店家走過來,臉上的微笑並不職業,但很親近:“怎麼?看上哪件了?”
我指了指那條中意的裙子。
店家斜靠在櫃台邊,笑:“我也很喜歡這件,小姐你身材很不錯,要不要試試?買不買都沒關係的。”
我拉著許澤安,說:“我要試試。”
許澤安點點頭:“好。”
店家幫我將裙子取了下來,給我打開試衣間的門,將裙子掛在裏頭:“我很期待。”
我對著店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忙鑽進試衣間試穿這條裙子。
穿好後,我在試衣間裏長籲了一口氣,突然間就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女人了,甚至連走路都將步子變小了。遲疑了一會兒,我打開了門。
“啊。”店家小聲驚呼,“比意料中要好呢。”然後她轉頭對許澤安說道,“這位先生,您女朋友很有品位。”
許澤安細細地對著我打量了一番,偷偷地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莫名覺得有些小羞澀,對著鏡子瞧了一番,回過頭征求意見:“安,你……能把這條裙子作為我五月的生日禮物送給我嗎?”
許澤安走過來,攬著我的肩膀,拾起我衣領後的標價牌。我明顯看到他的眉頭蹙了一下。
許澤安低頭問:“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會不會被別人買去了?”
我還沒答話,店家就說:“要是先生的女朋友非常喜歡這條裙子的話,我可以給你們留著。”
“真的!”我興奮得幾乎兩眼發光。
“嗯。”店家笑著點了點頭,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是一條縫,看上去格外近人。
許澤安無奈道:“那好吧,那,咱們先脫下這條裙子,去喝咖啡。”
“好。”我急急忙忙又奔進試衣間,萬般不舍地脫下了這條裙子。
一走出店的時候,許久未能出來的陽光也突然間暖人了許多。
許澤安慢慢地走在我前麵,我就那樣一直跟著他。
5
分別的時候,許澤安因有事不能同我一起回學校,我向他保證會注意安全,然後一個人去了地鐵站。
買好地鐵票後上了地鐵,沒有位置可坐。
我一瞥眼,忽然發現陸宇風坐在裏麵。
“你怎麼會在這裏?”我詫異道。
陸宇風看我一眼,眼神直往下落,然後偏過頭不理我。
我走過去,站在陸宇風旁邊,斜靠著扶手,抖著腿:“喂,那什麼。”
陸宇風故意咳嗽了幾聲,然後戴上了耳機。
我瞪大了眼睛,將手握成拳狀在空中揮了揮。
然後陸宇風蹺著二郎腿,開始抖腿。
我朝著陸宇風翻了個白眼,避開他三尺遠,站到了另一邊去。
過了一個站後,上來了許多人,擠得人有些不太適應。我往裏挪了挪身體,給外麵的人讓出了更大的空間,可是緊貼著車門特別別扭。
不到一會兒,我總感覺身後有人在蹭我。
因為人太多的原因,我擔心是小偷,便將自己的長帶挎包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可就算如此,我發現身後的人不但沒有適可而止,反而擠得更厲害了。
我強忍著,又往裏躲了躲。
突然一隻手撐著車門,將我整個人包裹在懷裏。我嚇得抬頭一看,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我正在心裏祈禱不要有更壞的結果的時候,他的另一隻手就開始輕擦著我的大腿。
竟然碰我大腿!如果我還不認定他在揩我油那我就該是瘋了!
“變態啊!”我尖叫著轉過身背靠著地鐵門,懷中的包抱得更緊。
那位四十歲的男人另一隻手穩當當地揣在褲兜裏,疑惑地看著我,而周邊的人更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看著我。
“你裝什麼裝!”我指著那男人的鼻子罵道。
四十歲的男人盯著我,忽然笑道:“小姑娘,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變態了?一個人出來?這麼囂張就不怕真的遇到變態嗎?”
我心裏一緊,忙說:“我才不是一個人出來的。”
“是嗎?”那男人不懷好意地笑著。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人群裏突然傳來陸宇風的聲音。
隻見他扒開人群,一臉累癱的模樣看著我委屈地說:“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都已經跟你道歉了你還一個人到處亂跑。”
“我……”我愣在原地,後來回想起當時是心裏一噎,才說不出話來。
“好啦好啦,別鬧了,這麼多人看著呢。”陸宇風擠進來,牽過我的手,不停地低頭向周圍人道歉。
“那小子。”身後的大叔忽然叫住陸宇風,笑道,“自家的小女人管不好,要不要給別人管管?”
我明顯看到陸宇風的背影一怔,他緩緩偏過頭,臉色略微清冷。
轉眼間,他又眯著眼睛,笑嘻嘻地說:“大叔,您這麼大把年紀了荷爾蒙還這麼旺盛,真是可敬。”
那位大叔被嗆聲,手指指著我們,半天沒憋出一句話。
陸宇風拽著我脫離了人群,帶著我到了另一扇相對來說比較寬鬆的地鐵門前,讓我扶著扶手。
他以身高的優勢,一隻手握著我頭頂上方的扶手,另一隻手搭在我肩頭。
我能感覺到陸宇風在我身後逼人的氣勢,讓我沒來由地有些緊張,但又格外安全。
“別動。”陸宇風在我身後沉沉地說了句話。
氛圍有點兒小奇怪。我不停地在腦海裏措辭,要怎麼跟他搭話,怎麼化解這種奇怪的氛圍。可是一想到這些我就頭疼,這樣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從前陸宇風從來都不會給我這種微妙又奇怪的感覺啊。
內心鬥爭了大半天,我都沒敢跟陸宇風說一句話。
即使我知道,無論如何謝謝是要說的。
“到了。”陸宇風說。
“嗯。”我低頭,“要……要一起回學校嗎?”
“不了,你先回去吧。”陸宇風的聲音波瀾不驚,聽不出任何情緒。
“好。”我匆匆忙忙地回答,又匆匆忙忙地跳出了地鐵。
我連頭都不敢回。麵對忽然沒那麼討厭的陸宇風,麵對看起來並不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陸宇風,我居然變得這麼倉促尷尬起來。
可是一想到寧濤的話,我整個人又開始自責起來。連對不起都沒有開口說,謝謝這種理所當然的話為什麼也不說。
“那個……謝謝。”
可我回過頭去,地鐵已經闔門開了出去。
我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往地鐵出口走去。
可我越想越覺得不對,都已經挺晚的時間了,陸宇風不一起回學校,會去什麼地方。
“呸。”我給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巴掌,我什麼時候要開始擔心他陸宇風了?
我連忙從地鐵站裏跑出去,外頭的風還有些涼意,我穿好外套,給許澤安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已經平安到學校了。
三月初的夜晚就像是上天降臨下來的幼嬰,是每一年最美好單純的伊始。我對著滿天星辰許了一個願望,讓所有不好的情緒和事情,都通通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