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蓓抬起頭,看著莫默把那盆花放在了我的桌上。
“送給你。”她說。
“給我?”我不解。
“嗯。”莫默點點頭,垂下了眼簾,說,“夏夏,之前是我不對,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沒有多久的時間就要畢業了,我希望咱們宿舍四個女孩子能開開心心地一起畢業。”
我笑了笑,伸手將盆花挪了過來,抬起頭,說:“這花很漂亮啊,謝謝你。”
“夏夏……”莫默輕聲叫著我的名字。
我頭也不抬,隻顧著嗅花,說:“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並沒有責怪你什麼。這花叫什麼名字?真的很漂亮。”
“天竺葵。”莫默答道。
我抬起頭,笑道:“謝謝,我很喜歡。”
莫默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她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去忙著自己的事情。
我用手指撥弄著天竺葵的花瓣,說:“小葵花呀小葵花,請記得去找尋自己的幸福。”
我聽見身後莫默收拾東西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繼續。
葉小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口氣。
我伸出手擋在葉小蓓的臉上,她不停地歎氣,然後爬上了床去。
後來的日子,許澤安就像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一樣。當初的分手,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後,也再也沒有聯係過我。
我去圖書館還書,想到最近鬧書荒,又想借一本來看。
可是書放在比較高的位置,我根本就拿不下來。我回頭看了看,旁邊的書桌旁有張椅子,我去搬了過來,踩在椅子上,順利地將書拿了下來。
做完這個動作後,我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環顧四周,空無一人。
借到書往圖書館門口走去,迎麵忽然飛來一隻足球,隱約間我聽見陸宇風大叫“小心”的聲音,可我還沒來得及閃躲,就被足球砸到了地上。
然後是匆匆的腳步聲以及寧濤大罵陸宇風的聲音。
可這一切,唯獨少了在當時對我來說很重要的許澤安。
陸宇風跑過來,捧著我的腦袋,擔憂地問:“沒事吧?怎麼又砸到你了?不是讓你躲了嗎?”
我疼得眼睛裏冒著淚花,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宇風湊近我,輕輕地吹了吹被砸的地方,哄著說:“吹一吹,痛痛就不見了啊。”
“你煩啊。”我再次沒用地被陸宇風逗笑。
陸宇風笑嘻嘻地把我扶起來,拍了拍我的屁股。我下意識地捂著屁股一躲,瞪著陸宇風:“你幹嗎?”
陸宇風一臉無辜,手還停在空中,說:“我……我給你拍灰呢。”
寧濤在旁邊憋不住大笑了起來。
我一陣惱羞,撿起地上的書就倉促地逃開了。
為什麼我現在會覺得陸宇風有能耐?因為每次在我稍微為他感動的時候,他總能很幼稚很搞笑地讓我沒辦法深陷於他的感動之中。
不過,這樣的他,讓人事後回想起來,仍舊有著別樣的幸福。
快臨近暑假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從那天晚上回來之後一直沒有問過陸宇風手臂上的傷勢。
我打了電話給陸宇風,陸宇風說他已經回家了。我便問他要地址。
“你是想要來我家做全職太太嗎?”陸宇風在電話裏調侃著我。
“你不給我我就不去了。”我威脅道。
“給給給,馬上發短信給你地址。”陸宇風連忙妥協。掛完電話一分鍾不到,我就收到了地址。
陸宇風家很氣派,是那種在兩環外的獨棟小別墅。
隻是我至今都不能理解陸宇風為什麼開了門之後要擺著各種各樣的姿勢,身上還散發出濃烈的男人用的香水味。
5
我直接無視了門口的陸宇風,從他胳肢窩下鑽了進去。
房間故意被打掃得很幹淨。
我掩麵笑了笑,在沙發上坐了下去。
“要酒還是茶?果汁咖啡也可以。”陸宇風走過來,行了一個紳士禮。
“茶吧。”我附和著他。
陸宇風又行了個紳士禮:“好的,小姐,請稍等。”
等陸宇風去泡茶的過程中,我在他們家客廳轉悠了一會兒。忽然間在角落看到一個收納筐,跟整個客廳裝置都很不搭。
我好奇地走了過去,掀開了收納筐上麵那層遮塵布,一臉的黑線直往地上掉。
“哎,你幹嗎?”陸宇風匆匆忙忙放下茶水,以最快的速度衝了上來,擋在我麵前,說,“不知道來別人家做客不許亂翻主人的東西啊?”
我皺了皺眉,說:“你讓開。”
陸宇風垂死掙紮:“不讓。”
我定睛看著陸宇風,陸宇風扭捏著,支支吾吾地說:“實在沒時間啊,你這麼快就過來了,我拖了地收拾了零食,洗了個澡,這些髒衣服我就沒時間去收拾了。”
我從陸宇風身邊繞過去,把髒衣服全部抱在懷裏,問:“洗衣房在哪裏?”
“這邊。”陸宇風乖乖地帶我進了洗衣房。我將需要手洗的衣服全部挑選了出來,然後把髒衣服放進洗衣機,調好水和洗衣液。
路過廚房的時候,我抬頭看了陸宇風一眼。陸宇風立即發誓:“你真的是今天來得不逢時,我平時真的都很愛幹淨。”
“圍裙。”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陸宇風指著洗衣房:“在那裏麵。”
我沒有繼續發表意見,轉身去廚房洗掉了陸宇風沒有來得及去洗的碗。
陸宇風一直站在廚房門口傻兮兮地看著我。
我回頭,問:“貼身的衣服不至於要我來幫你洗吧?”
“不需要。”陸宇風連忙說,“我這就去自己解決。”
一切折騰完畢後,我累坐在沙發上。陸宇風像個小跟班一樣跑過來幫我按摩著肩膀,一邊按還一邊倒著甜水:“夏夏真是厲害,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我側過頭,看著陸宇風手臂上明顯的傷痕,說:“你坐下來。”
陸宇風趕緊又在我肩膀上捶了幾下,然後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我輕輕托著他的手臂,手指撫過上麵的疤痕,不由得皺了眉:“這條疤是不是不會消了?”
陸宇風大大咧咧一笑,說:“這有什麼關係啊,你瞎操心,我一個大男人身上留點傷這都是小意思,不足掛齒。”
我歎了一口氣,責備道:“你就是太衝動了,想都不想就衝上去,萬一傷的不是手臂那怎麼辦呢?”
陸宇風看著我,眼神閃過一絲溫柔,說:“因為是你,所以就衝動了。”
我渾身一顫,愣愣地盯著陸宇風,麵頰微燙。
時間仿若在那一刻就調皮地靜止了下來。陸宇風的麵龐在我眼前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我的右手下意識地撐在了沙發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仰。
陸宇風的氣息有些潮熱,直接撲打在我的臉上,讓人羞到心慌意亂。
“那……那什麼,我的茶呢?”我撐住陸宇風的胸膛,我沒辦法接受如果不阻止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陸宇風一陣尷尬,幽怨地看著我,然後端起茶杯起身去:“涼了,我去重新泡一杯。”
我趕緊緩過神來,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那什麼!”我喊道。
“哪什麼啊?”陸宇風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我站起來,拿好包包,說:“你不用給我泡了,我就先回去了。”
陸宇風急匆匆地跑出來,問:“你就走了?你還沒吃飯呢?你,你就不能多留一會兒嗎?”
我笑說:“沒辦法,我要回家,今天下午的火車,我得回去收拾東西。”
“你……”陸宇風似是覺得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便妥協,“那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我往門口走去。
“你管我。”陸宇風跑過去給我看著門,眼神裏一陣嫌棄。
我拿他沒辦法,隻得應允。
又是那輛熟悉的本田CBR,陸宇風自豪地拍了拍摩托車車身,遞給我一隻頭盔。
我接過來戴好,隨著陸宇風上了車身。
陸宇風說:“夏夏,抱緊我。”
聲音輕柔到不像他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輕輕靠在陸宇風的背上,雙手繞過他的腰身,緊緊地相纏在一起。
陸宇風發動引擎,摩托車在車輛中穿梭,就像我們穿梭在青春的時光裏。
那樣的速度太快,快到我們還沒來得及想要做些什麼,就全都沒有了。
連導航都會在高速公路上迷路,人在時光裏迷路了,又有什麼值得悲哀與顧影自憐。
陸宇風把我放在了宿舍樓下,仰起頭對我說:“夏夏,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原諒我?給我這麼一次機會就好,因為我害怕我不知道在哪兒又會惹你生氣。”
我偏過腦袋,說:“這麼輕易想要我在你做錯事的時候原諒你?”
“嗯!”陸宇風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
我笑道:“不可能。”
陸宇風咧開嘴笑著,朝我搖了搖手。
我也揮了揮手,轉身上樓去。
“夏夏。”陸宇風又叫著我。
我回頭過去,他說:“大三見。”
我微笑:“大三見。”
聽完我說這句話之後,陸宇風才興高采烈地戴好頭盔,一溜煙就跑了沒影。我望著陸宇風遠去的身影,突然間就害怕起來。
害怕他和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一樣,匆匆地出現在我身邊,又匆匆地消失。
我回到宿舍整理好了行李,踏上了回家的列車。
陸宇風發來消息,說:“一路平安。”
我低頭一笑,戴上了耳機。
耳機裏傳來的是電台的聲音,是我收藏的一個喜歡的男主播。
他說,我們曾留戀在自己的歲月裏不可自拔,在時間的湍流中遍體鱗傷,我們渴望陽光,渴望長大,但卻始終迷失在自己的固執裏,不停地徘徊,然後不停地彷徨。
他說,親愛的小孩,你總有一天會長大,所謂的長大,就是你能顧及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處處盲目迎合別人的想法。
一個連自己的生活都處理不好的人,該如何去處理別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