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如此想著,疑惑頓時擠滿腦子,於是何晴空便又問:“難道你們之間都沒有聯係嗎?”

“晴空……呃……”這一次,陸宴祺打了個飽嗝,酒氣霎時撲麵而來,何晴空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隨後便聽到他說,“以後不要……不要再提起林默白這個人了。”

“為什麼?”何晴空不懂便問。

“別問了。”陸宴祺有些不耐煩,連連喝了兩大杯紅酒。

“為什麼不能問?我們五個人曾經不是很要好的嗎?為什麼現在會像陌生人一樣?還有,智柚呢,她在哪裏?”遲鈍的何晴空卻未有察覺氣氛的不對,依然不依不饒。

“為什麼為什麼……你究竟知不知道,智柚死了!”於是,在何晴空一連串的問題落罷後,已經有七八分醉意的陸宴祺情緒一起,便直接摔了酒杯,推開了何晴空,大吼起來,“是林默白害死她的!該死的人是林默白,不是智柚!”

他的聲音嘶啞著哽咽著,何晴空卻似乎反應不過來,圓睜著眼睛,愕然道:“什麼?你說什麼?”

意識到自己衝動說出了隱瞞已久的秘密,迷亂了陸宴祺的酒意霎時全然消退,然而,後悔不已卻也悲痛欲絕的他已經無法言語,隻能別過臉,踉蹌著黯然離去。

見狀,何晴空當即就邁腳意欲追上,但身旁的施絮君卻拉住了他,並且哽咽著聲音,代替陸宴祺解釋:“對不起,晴空,當時因為擔心你的身體狀況,怕你悲傷過度,影響治療,所以……”

施絮君的解釋,宛若將片刻前陸宴祺衝口而出的話再一次重播,何晴空隻覺得腦子忽地一片空白。

在大片大片的空白裏,他努力搜尋,才終於打撈出些許字詞,拚湊出一句完整的對白:“是……什麼時候的事?”

施絮君吸了吸鼻子:“初三那年。”

記憶順著施絮君的回答開始逆流,何晴空才發現,距離丁智柚的離開已經很久很久了。

於是,下一秒,按捺不住悲痛的他咆哮起來,質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連……我連智柚的最後一麵都沒……”

話音哽咽,已經無法完整了。

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空氣似乎有些黏稠,仿佛連它都在悲傷落淚。

何晴空是震驚的,甚至難以置信。他從未思慮過,不再提及,是因為那個人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然而,那並不是普普通通的兒時玩伴,是曾經攜手走過那段漫長的光陰的摯友。他至今還記得,彼此承諾過了永遠的那個午後,那一張張燦爛的笑臉,可伊人已經離世,他卻自始至終都毫不知情。

想著,何晴空的心一陣陣難過,從未經曆過生死變遷的他,這才體會到窒息的感覺。

時間一點一滴地消逝,直至半個鍾頭後,何晴空才在施絮君的催促之下,與之一同離開了陸家。

路上,談起陸宴祺與丁智柚,施絮君再一次提醒何晴空,說:“晴空,你以後還是不要再提起林默白了,尤其是在陸宴祺麵前。”

聞言,何晴空當即皺眉,問:“為什麼?”

他已經忘記了,在他問同樣的“為什麼”的時候,陸宴祺對於林默白的那一句悲憤不已的指責。

因對何晴空遲鈍性子的了然,施絮君並未對他的重複提問有何不滿。隻是,回答他的問題時,她眼裏多了幾分憤然,雙手也禁不住緊握成拳,聲音冷漠卻也悲憤,說:“是她害死了智柚!”

“到底怎麼回事?這跟小白有什麼關係?”許是感覺到了施絮君的恨,何晴空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詢問。

“是林默白害死智柚的!如果不是她,智柚肯定不會有事!”回憶起過去,施絮君長吸了一口氣,眉眼之間盡是感傷,“當年,在我們得知智柚出事的那天,警察帶走了林默白。後來,我讓父親去找相熟的警察探問才得知,林默白當時與智柚在一起,她目睹了智柚受害的整個過程,但她卻沒有出手相救……晴空,是林默白見死不救,所以智柚才會死去的!”

03

“默白,待會兒你想吃什麼?”

正是下課時間,在稍顯嘈雜的教室裏,周詩情的聲音輕輕掠過,卻被無情地淹沒。

但,她卻未有察覺什麼,隻一邊收拾課本,一邊在腦子裏搜尋著各種美食,直至課本都已經裝入背包裏,旁邊的人卻依舊沉默著,她這才發現對方並未有聽到自己的問話。疑惑間,她看向林默白,想重複適才的問題,卻看見了對方神情裏的恍惚。

“默白?林——默——白!”

於是,周詩情故意提高了分貝,一瞬間便使得晃神的林默白清醒過來。

“啊?”

“啊什麼,下課了知不知道?”

“哦!那走吧。”

“你在發什麼呆?”無語間,周詩情歎氣,隨即更用一副“你有心事”的表情看著她。

“呃,我,我就走了下神。”對著周詩情的打量,林默白尷尬地笑了笑,但眉心裏的惆悵卻依舊凝固著。

“走神?”見狀,周詩情狐疑地摸了摸下巴,“默白,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對於林默白的恍惚,周詩情從早上便看在眼裏——先是因昨夜一整夜未能安眠而濃鬱著的黑眼圈,然後又將室友的洗麵奶當成了牙膏,之後更被熱粥燙了舌頭,後來連修路牌都沒看到,差點就掉入了正在修理的下水道,如此一種不在狀態裏的悵然若失,讓周詩情不禁多了一抹擔心。

“我沒事,隻是……”許是周詩情的目光過於犀利,本就藏著心事的林默白頓時就有些無措。

然而,思慮了好半晌,林默白仍找尋不到借口,於是她隻好跳過這個話題,一手挽住了周詩情的手,一手摸摸肚子,打起精神說:“隻是肚子很餓,不知道今天的午餐有什麼可供選擇呢?”

“就隻是肚子很餓?”周詩情霎時一臉嫌棄。

“嗯!餓死了!”林默白笑著,拉著她走出了教室,“不知道這個時間蜜汁叉燒還有沒有哦。”

“廢話,那是最受歡迎的菜式啊,在你發呆的時候,肯定都被搶售一空了!”周詩情說著,長歎了一聲,聲音禁不住略帶幽怨,“恐怕我的最愛——辣子雞也已經沒有了……”

看見周詩情做作的哀怨神情,林默白“撲哧”一聲笑了:“吃那麼多辣的不好。”

林默白的輕笑,緩下了周詩情的憂心,隻見她也笑了起來,反駁道:“誰說的?我從小就吃辣,看我吃得多水嫩啊。”

聽著她自戀的話語,林默白再次輕笑起來,伸手過去就捏了捏她的臉:“是嗎?”

於是,下一秒,周詩情誇張的尖叫聲漾在了空蕩蕩的樓梯間:“林默白!疼!”

兩人玩笑著,纏繞在林默白身旁的低氣壓也好似漸漸消退,看著她的笑容,周詩情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直至午飯之後,那一股低氣壓又似乎席卷而來,再一次在林默白的眉心裏糾纏出折痕。

彼時,兩人剛走出飯堂,因下午沒有課程安排,周詩情便興趣勃勃地道:“對了,默白,下午不是沒課嗎?咱倆去逛街吧?”

“啊?我……”聞言,林默白頓了一下,心裏即刻浮現出記憶中丁智柚的臉,刺痛的感覺更隨之而來。

“怎麼?你有事?”見她語結,臉上又恢複先前的悵然模樣,周詩情禁不住也皺了皺眉。

“嗯……”林默白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心痛,因為難過,聲線控製不住地有了些許顫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我得出去一趟。”

“很重要的事?”狐疑間,周詩情在“很重要”這三個字中加重了語調。

“嗯。”林默白下意識地垂下眼簾,以此來掩蓋眼底的那一抹悲傷,輕聲道,“很重要……”

聽此,周詩情抿了抿唇,即使很好奇所謂的“很重要的事”,即使很擔心她清早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憂鬱,但深知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防備區,她並未有過多追問,隻說:“那我找別人去好了,你自己也小心點,記得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你也小心點。”

“走啦,晚上見!”

“晚上見!”

相互告別後,兩人各自轉身,反方向離開。

一個人獨自走在陽光裏,林默白低著頭看著水泥地上的影子,心兀自就陷入了回憶,於是悲傷如驟雨突至。

今天是丁智柚的生忌。

四年了,她離開已經四年了。

原以為自己早已接受了那些殘酷的現實,以為時間已經治愈了傷口,可明明擁有無數美好畫麵的記憶卻往往在每年的這一天叫人彷徨無措。

夕陽西下,重疊交錯的層層霞光漫在天際。

隨著落日耀眼明亮的餘暉,林默白艱難地邁著步伐,來到了陵園墓地上。

此前她已經在整個城市的大街小道裏遊蕩了一整個下午,但心裏的悲傷卻未有絲毫消弭。站在墓碑前,看著照片上明朗著笑容的丁智柚,她的心再一次刺痛起來,而這心痛像是會呼吸,落在了身上的每一個角落。

“柚柚……”

半晌後,好不容易強忍下了眼淚,林默白卻隻是輕聲道出了稱謂,喉嚨便哽咽著,再無力氣往下述說。

靜默了好幾分鍾後,她才再一次強忍著內心的愧疚和難過,深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地將嘴角往上拉扯著,說:“柚柚,生日快樂!猜猜……今年的生日……生日禮物是什麼?猜不到吧?今年的生日禮物是……是四葉草發夾,這個禮物我想了很久了,你……”

林默白像往年一樣自顧自地沉浸在與“丁智柚”聊天的世界裏,喋喋不休。

其實,每一年丁智柚的生日,她都會來拜祭,但每一次都是偷偷地等到日落黃昏時,因為她知道,陸宴祺與施絮君也會在這一天前來拜祭丁智柚,她也知道,他們並不願意見到她。

然而,林默白未有想到的是,她避開了陸宴祺與施絮君,卻未能避開何晴空。

此時,何晴空窩在不遠處的某一角落中,借著墓園裏縱橫排列有條不紊的墓碑擋住自己的身體,即使姿勢有些別扭與辛苦,卻為了不讓林默白察覺到而努力維持著。

一周前,在陸宴祺生日之後,何晴空曾委婉且特意地詢問了外公有關當年丁智柚離世的緣由,畢竟外公與丁爺爺、林爺爺的交情都甚好,能給予自己最客觀的陳述。隨後,他更是主動聯係陸宴祺與施絮君,希望在丁智柚生忌的這天參與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