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獨掌大權後,仙官的麵子也比一日更甚一日的壯大起來,反倒是神官,漸漸大不如前了。
也是因此,仙官們下凡,要麼說“天上”,要麼說“仙界”。
神官也沒有以往那麼香了。
緊接著,就產生了這麼一個局麵:大部分人都修了仙官後便享受天上大好風光,而繼續努力修為神官是卻極少——因為他們都知道,仙帝最偏袒的,還是仙官。
遆重合站直了身子,提著劍,一步步走向仙帝。
然而,他剛一下刑台,就有一個身影跑了出來,擋在他麵前。來人是相宜仙子,她早慌了神,看也沒看周圍人的異樣眼光,也沒顧及仙後使勁遞來的眼神,撕心裂肺地哭喊:“仙君!仙君!你快住手,不要犯錯!”
金龍張口結舌:“這仙子是被嚇傻了吧?”
從聽說遆重合成魔的那一刻,相宜仙子就已經接近瘋狂,說是嚇傻也不為過,此時的她,哭得像淚人:“仙君,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鬼迷心竅聽信他們的話,不該讓你獨自承受這一切,仙帝擺出獻祭陣的那一刻,我就應該衝進來保護你。仙君,我錯了,我不要太子,我心中想的念的隻有你!仙君,我求求你,不要與仙界為敵好不好?成仙成魔,有時 隻是一念之間,你還可以變回仙的是不是?是不是?”她哽著淚,努力對他擠出一個笑容。
可是遆重合並不領情,他淡漠道:“讓開。”
“不,仙君,我不能讓開,不能讓你傷害仙帝,不能讓你再錯下去了。你聽我的,不要這樣好嗎?我可以和你一切承擔這些,我們一起麵對,嗷?”
遆重合咬牙道:“沒有做過的事我不會承認,沒有做錯的事我不會低頭認錯!”他握劍,劍柄一敲,勁風起,廣袖翻飛間。
相宜仙子被劍柄撞飛了,頹廢地倒在地上,神情裏還帶了分難以相信的錯愕和迷惘,悲痛。
“相宜!”仙後恨鐵不成鋼地叫了一聲,提起裙擺,指著那個方向呼喝仙娥說:“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扶她起來!”
遆重合繼續往前走,仙帝額上沁出一層冷汗,看了看還在發呆的眾人,怒喝道:“還愣著做什麼,快護駕!”
仙神們反應過來,拿起法器,但又遲疑,他們到底要不要幫仙帝呢?這回遆重合是運氣好,保住了性命,也沒被太子奪舍,可若是換成其他同僚犯了錯,那……誰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成為今天的遆重合?
仙帝見這些人猶豫不決的樣子,氣憤之餘,說不出話來,又指使天衛道:“快!”
比起仙官神官,天衛更加忠誠,仙帝一發話,紛紛上去團團圍住了遆重合。
遆重合左右一看,衣擺下飛出十條金鎖,正是之前束縛他的,可此刻被他所用,一施法,就纏住並勒斷了幾個就近幾個天衛的脖頸,慘叫不絕,血流如注。
其他天衛們戰戰兢兢。
遆重合並指一抹劍身,所劃過的地方,都燃起藍色的火焰,焚空聲如撕帛碎玉。他道:“金龍,你躲一躲。”
“好嘞!”金龍隻管和遆重合一個陣營,至於是否造反無所謂,找了一個自以為安全的地方躲了下來。
天衛們見這狀況,嚇得更是提心吊膽,可仙帝有令,他們必須遵從,隻得硬著頭皮,握緊了手中的法器。
刑台上,銀色盔甲包圍中,一道帶血的白色的身影衝天而起,提著一把長劍,劍尖尚流淌著藍色的火苗,一點焰火如墨洇在一朵雲上,頃刻間便將那朵雲焚燒幹淨。一抬劍,掀起一陣罡風,淩厲非凡,火焰勢如破竹,將天衛一網打盡。
藍色火焰衝破黑雲,竟是撞出了光明,一束霞光在沉沉霧靄中照射,落在他的身上,漸漸的,陰雲退去,露出了晚霞的模樣。而他映在漫天霞光中,血跡斑駁的白衣有些微破損,還有點灰塵,可神情異常平靜,身上浮繞著層層魔氣。
揮劍再次一掃,白光偏然飛過,在高處的仙帝的一片衣角被削了下來。
仙帝臉色煞白,而仙後也是驚得捂住了嘴巴,被左右仙娥攙扶著躲到別處。仙帝怒喝道:“遆重合,你是想造反嗎?”
遆重合冷聲道:“仙不容我,我便成魔。”
“你……你說的是什麼話!如此大逆不道!你忘了我曾經教過你什麼嗎?”
遆重合的神色依舊冷漠:“仙帝曾告訴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既然不把我當仙,我為何還要做你的仙臣?”
仙帝氣極反笑:“就憑你是舍利子,就憑你在仙界享受榮光三百年!你敢造反,就是恩將仇報;你敢殺我,就是大逆不道!仙界是有一些地方對不住你,可是你摸摸你的良心,不說你五十年過得如何,就問你這二百五十年過得如何!你享受了太子一樣的待遇,享受了仙界最大的尊崇,我還給你立大功的機會,你還有這麼多朋友。遆重合,你真覺得,我對不住你嗎?”
遆重合沒有回複,似乎在想如何回答仙帝。
他這個樣子,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仙帝在心裏想著,暗中給幾個仙官使眼色。
那幾個仙官都是仙帝的心腹,一見這,都嚇破了膽,但看遆重合還是有點老實的樣兒,念想自己要是偷襲成功,是不是大功勞一件……
那些仙官偷偷摸到了遆重合的後麵,舉著法器要對後者不利……
“仙君,當心!”金龍及時提醒。
遆重合眸色一閃,一抬劍,強悍的魔氣將那幾個仙官一把掀飛。
“你們都一起上吧!”遆重合凝起濃眉,眼神銳利,廣袖一翻飛,一把劍橫在胸前。
仙帝神色一冷,念了句什麼,身子一閃,眨眼間就到了遆重合的身前,他出其不意地打出一掌,掌心貼著一張格外繁複的符紙。
遆重合持劍相抗,卻不知仙帝手中的符紙是什麼來曆,竟然好些厲害,被魔氣繚繞的他隻覺有三山五嶽似的壓力撞來,腳步被那股力道慢慢向後滑去。
他咬緊牙,額頭的印記劃過一絲暗光,身上的魔氣似乎更強上幾分。
然而,仙帝眼底閃過一絲精光,突然送開手,那張符紙在藍色烈火與魔氣中衝向遆重合,不偏不倚黏在了他的胸口上。
遆重合發現這符紙像是長在了身上,怎麼也扯不掉,而他額頭的印記也在慢慢淡去,魔氣也漸漸變得薄弱。
仙帝裝模作樣地歎道:“重合,你本來是我最看好的仙官,我原本想等你拿到嗔劍後,將你大力提拔,誰成想,你居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更在今日,辜負仙界所有人的期望,成了魔。”
劍在遆重合手中顫動不已,然而遆重合施展不出法力,連動彈都是困難,他僵硬著身子,回道:“我不認錯,你不能以你的標準來評定我。況且我今日成魔,何嚐不是你們所逼?”
“唉,重合,你還要執迷不悟嗎?這張符籙,我早在三百年前就準備好了,集合了眾仙眾神的力量,是專門用來克製魔的,本來想找機會用在扶幽身上,沒想到,倒是先給你用了。”仙帝浮現出一絲不算是笑的笑容。
他拈起遆重合落在肩上的一根發絲,有些曖昧地說:“以前你這個人內斂,不露聲色,但也很是實誠,別人有問題,總會回答,哪怕成魔了,這顆心還是沒有變。”
遆重合微垂著眼,似乎回到了從前那樣安分的狀態,一頭略顯淩亂的黑發迎風飄舞。
額上的蓮花印記隻剩一丁點微弱的光,好像馬上要退去。
他忽然低聲笑:“那仙帝覺得現在呢?”
印記陡然亮如星輝,清澈的雙眸在刹那間變得赤紅凶狠,魔相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