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6\u0016+��Q符籙化作灰燼,仙帝被突然迸發的魔氣一股子掀飛,摔下刑台,還連翻了幾個滾,狼狽不堪,昔日積累的威嚴蕩然無存。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用詭異的眼神看向遆重合,而瘟神和龍潤、金龍不知去了哪裏。
在印記重現光芒的那一刻,遆重合似乎換了副模樣,不再如清風朗月,衣袂飄飛間,反而是無盡的魔氣湧動,劍上的藍火微微晃動,添上了一抹深沉的光色。
露出魔相的白衣男子神情冷漠,眼神裏再也沒有了一絲溫度,轉首間,是冰冷的無情。
刑台外大亂,仙官神官們大聲道:“不好了,舍利子又入魔了,快逃!”
仙帝眼睜睜看著遆重合提著劍朝他走來,咬咬牙,捂著胸內劇烈的疼痛,而仙後早已掙開仙娥的手,衝上前來,使出畢生的十成功力,攻向遆重合。
眾人見了都大驚,仙後這是要治遆重合於死地啊!然而仙後的法力在觸及他的一刻,遆重合的身上陡然現出一道金色的佛光,與黑色的魔氣相融合,竟然像是不共戴天的宿敵在一時團結一致,遆重合揚起劍,身子一旋,將身一閃,仙後和仙帝雙雙被震飛在地,好在有法寶護體,受了較重的內傷,不然真要和那些天衛一個下場了。
眾人大驚。
然而遆重合尚未罷休,再次衝上來。
“快、快護駕!”仙後反應最快,想起來卻又腰疼,急得忙叫來人。
眾人沒想到遆重合的法力被壓製後還能再反抗,一下衝破了眾仙降魔符,都有些懼意。
雖然他們都覺得這次是仙帝做的過分了,也對遆重合生出幾分同情,可仙魔自古不兩立,有些情況下,還是……他們斟酌著,有個莽撞的仗著自己法器有點能耐上前了,其他幾個也都湊上去。
見眾人都圍上來,遆重合也不慌,趁他們還沒念咒前,手中變出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缽,抬手舉起,頃刻間,那些仙官們手中的法器通通不受控製,自動脫手,被吸了進去。
遆重合收回了缽,唇角壓下一絲嘲諷。
這下仙官們真的慌了,失措之下四散奔逃。
場上大亂,人影交彙中,仙後混在人群裏想逃離,臨走順帶拉了一把仙帝,有些想保仙帝的仙官全然不是對手,神官更是逃之夭夭。遆重合身子飛躍,穩穩抓住劍柄,一聲嗡鳴,殺氣如潮水湧現,隻一會功夫,就把可怖的誅仙刑地弄得人仰馬翻。
仙帝剛邁出刑地,上方一個牌匾就硬生生掉了下來,把他砸得眼冒金星,他被仙後拚命拖出來,卻見頭頂一道白色的光劃過,宛若流星,落下了凡間。
仙帝惱羞成怒,眼中幾欲噴火:“來人,快通知西方,舍利子成魔下凡,大劫將至!”
遆重合這麼一鬧,仙界都不得安寧,有的仙官在地上撿起自己逃跑時掉的帽子,撣了撣塵土,重新戴在頭上,心驚膽戰道:“遆重合不是佛心舍利嗎,怎麼突然走火入魔!”
“是啊,堂堂仙君竟然成魔,這,這,這……”
“難道要出兩個魔骨舍利嗎?”
一個仙官話一落,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頭忙亂的動作,受到提醒似的,開始思考同一件事。陷入沉默的同時,彼此都用詭異的目光看著周圍的人。
像方才那個仙官所說,出現兩個魔骨舍利是斷然不可能的,因為預言明明白白說著魔骨舍利禍世,佛心舍利救世,可是事到如今,遆重合已經成魔了,那……
這些仙官神官一直深信出身在仙界的風光霽月的遆重合必然是佛心舍利的轉世,而那個來曆 不明的與魔族不清不楚的凡人肯定是魔骨舍利。但有沒有可能,遆重合會因一念之差而成魔?
原本他們不敢想,可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
如果遆重合才是真正的魔骨舍利,那另外那個凡人……
想到這,仙官神官們不寒而栗。
“報——仙帝!”一個天衛匆匆來道。
狼狽萬分的仙帝正和仙後檢查缺少和毀壞的東西,聞言忙道:“怎麼樣,捉到遆重合了?”
遆重合已經成了魔,想捉到他簡直是癡心妄想,天衛心裏一陣苦澀,口中道:“不是,是魔君扶幽來下戰書,邀仙帝明日未時於大漠單戰。”
仙後聽了,顧不得手上的寶物,大驚道:“怎麼這個時候來!”聲音裏帶了分埋怨。
仙帝卻異常沉默,他想起了自己之前趁扶幽被千葉蘭所傷,功力不濟的時候,派仙僚火速到魔界挑釁下戰書,如今扶幽可能是傷養得差不多了才來應戰,隻是……眼下這個情況,仙界被遆重合攪得亂成一鍋粥,忙得他焦頭爛額,就是有心想挑戰扶幽,也忙不開啊。
仙後見仙帝緘默不言,自己拿定主意,冷淡著眼神:“他要戰他自己戰去,傳我的旨意,讓他們滾!”
“且慢,”仙帝忽然發話,右手撚著胡須,目光若有所思地掃了下天衛,“通報下去,就說待我準頓片刻。”
天衛領命去了,仙後則神色怪異地看著仙帝,暴跳如雷:“你瘋了不成?這個時候還去應戰!”
仙帝眸色暗沉,嘴角露出一絲深沉的笑:“你不知,現在仙界少了遆重合,等同少了一副王牌,若是遆重合還和魔族合作,一同來對付我們仙界,那我們可如何是好?”
仙後梗著脖子道:“那又如何,憑他來一百個,我也不怕!”
仙帝苦笑道:“我的夫人,那可是舍利轉世啊!若是預言沒有錯,那遆重合便是真正的魔骨舍利,而那個凡人……那天讓相宜帶三千天衛去捉人,到底還是錯了,早知我應該親自出馬,將遆重合一並帶回來。我們先前已經開罪過她了,更何況她本就和扶幽不清不楚,誰知道她會不會懷恨在心,不肯來幫我們——要我說,真要打起來,那凡人非但不太可能傷害遆重合,甚至可能幫忙摻一腳,那我們到時不是左右夾擊?那仙界不是孤立無援了?更何況當年雲舒的事,”看看仙後逐漸變色的臉,聲音更篤定了幾分,“我也是知情的,他知道我故意袖手旁觀,甚至包容太子犯錯,應該會跟著遷怒,不顧忌二百五十年的情分,到時我們在仙界能否立足尚未可知。所以,我這次務必要去找扶幽探探敵情,若是可以,借機就先下手為強。”
他又不禁歎息:“人心真的是複雜,我對他不夠好嗎?為什麼二百五十年的恩,還不夠泯滅五十年的仇?”
仙後聽了這許多,原先的硬氣蕩然無存,真的沒轍了,垂頭喪氣道:“那……你真的要和扶幽交戰?那可是扶幽啊!”
“放心吧,扶幽雖是魔界君主,卻不屑耍小手段,人有時尚且會因麻痹大意而忽略一些細節,導致自己陷入險境,更何況是這樣一個魔君?”仙帝淡定地抬起手掌,掌上現出一個錦囊,施法打開,“我早就準備好對付扶幽,不止一張符籙……”
發現錦囊裏麵空空如也,他瞳仁一縮,臉色陡然鐵青:“這個杜若!偷了我多少寶物,死了也不讓人省心!”他氣呼呼地一掌將錦囊拍成粉末,目中含著恨意,無意中掃向旁邊角落一個橫著走路想偷偷溜走的仙官,他懷裏還緊緊揣著一塊漆黑的木頭。
那仙官突然被仙帝瞪住,流了一身的冷汗,心虛地幹笑揮手,而後意識到不對,趕緊彎腰畢恭畢敬地呈上黑木頭。
仙帝手一抬,那塊黑木頭落到了他的手中,他盯著這木頭,咬牙切齒道:“不論如何, 這次我一定會親手鏟除扶幽,掃清一個障礙!”
而人間的一間小屋內,原本還在臨窗看書的蒲景年體內的魔氣突然再次爆發,強行壓製好久,也尚有斷斷續續的氣息繚繞。
蒲景年目光一狠,眼底的清色又一時泯滅了下去,戾氣暴漲。
頂著這折磨,他內心又是十分難受,姐姐的佛氣固然能幫他抑製住那股躁動,重新獲得清明,可要是有一天,姐姐不在了——他不容許這種事發生!但是,如果姐姐有事不在他身邊,他該怎麼辦?
他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把魔氣壓製下來,不依靠紜香,也不靠姐姐。
“怎麼回事?”門外傳來一聲響,蒲和衣跑了進來,一隻柔軟的手從旁邊伸來,覆蓋在他黑氣最為濃重的手背上。
戾氣消散了一些。
蒲景年驚慌地縮了手,低下頭,像做錯了事的小孩。
蒲和衣一錯愕,不明白蒲景年這是怎麼了:“景年,你怎麼了……”
蒲景年深吸口氣,平複胸腔裏那貪婪的欲望,他萬不能被那股邪氣給吞噬,他一定要做回完整的自己。
蒲和衣見蒲景年長久沒回答她的話,額頭不斷冒汗,抿了抿唇,坐在他背後,口中念咒,伸手按在他的後麵,將一部分法力輸送到他身上。
蒲景年的眉宇間猶有一股黑氣縈繞不去,籠得他模樣鬱鬱,眸光陰暗,隱含殺機。但隨著佛光的漸照,那黑氣消散了一大半,最後蒲和衣念了幾遍《心經》,那黑氣才算消失,蒲景年的背似乎也挺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