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亦正亦邪一合相(三)(1 / 3)

\/>nX仙帝終究不是扶幽的對手,落了下風,而扶幽身上的血痕沒比仙帝好上多少。而另一頭,蒲景年等人也衝破了劍陣,素琴如蔥玉指橫拂一掃琴弦,音波如水連連蕩開,仙帝從容不迫地從懷中掏出一麵鏡子,那音波在撞到鏡子的那一刻,竟被折射到籠罩蒲和衣的結界上。

如玻璃破碎的清脆一聲響,結界破裂,蒲和衣失聲從半空中落了下來,扶幽赤紅色的瞳仁驟然收縮,上前一撲,展臂攬她入懷,隨即後方忽有一道劍光刺來,好在被另一陣清音及時震開。

仙帝望了望素琴的方向,笑容薄涼:“一個人,是打不贏那麼多人的。”手中一股仙力化作無數飛刃,分成兩撥,各自打向不同方向的人。

扶幽一揮黑袖,那些飛刃都如落雨般下墜。然而,一陣強烈的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臉色一變,躲開已是來不及,隻得翻身一轉,挺身擋住了蒲和衣,一隻手不忘捂上她的眼睛:“危險!”

緊隨著,後背一陣刺痛。

“父王,你怎麼了?”蒲和衣被蒙著眼,不知發生了什麼,可聽到扶幽悶哼一聲,脊背不禁發涼。

那隻寬大的右手挪開了,扶幽抱著她落到了地麵上,誰知不知怎的沒站穩,一個踉蹌,虧得蒲和衣及時扶住他,不然隻怕要摔倒。

扶幽隻覺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低下頭吐出一口血,抬起頭時兩邊發絲很是淩亂,看向仙帝時神情帶著不可置信:“你這次為了殺我,竟不惜損耗自己的元神!”

仙帝臉色也很是不好,手中亮著循環鏡,方才他為了永絕後患,使用自己的一部分元神催動循環鏡,念出《除魔咒》。這方法原是神帝想出來的,凡是受到此咒的魔魂必將破碎,再無轉世之機,但是這因此咒對魔的危害重大,對施法者也會造成極大的影響。上天有好生之德,神帝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除去禍患。

可是仙帝不這麼認為,他一直都視魔族為敵,盡管扶幽中了誅魔毒命不久矣,可是憑著後者的功力,魂魄入輪回後,身上仍會帶著煞氣,生生世世不滅,有這樣的隱患在,誰能保證他在轉世後不會再次成魔?不會卷土重來?

某某神君尚且保留了有十分之九功力的嗔劍,如今白便宜給了一個小孩;那扶幽不也有可能留下什麼物件,留到未來威脅仙族嗎?

哪怕要賭上性命,仙帝也務必要解決這個禍患。

而蒲和衣隻關心扶幽傷勢,見他後背血肉模糊,又驚又痛:“父王,這是什麼咒,怎麼把你傷得這麼重!”

“魔君!”素琴抱琴飛來,急切地看了眼他的傷勢,手指沾上一點血,顫抖如篩糠,“這……是除魔咒?”

“除魔咒?”蒲和衣從未聽說過這咒語,忐忑不安。

扶幽對素琴搖了搖頭,明明脊背劇痛無比,嘴角卻還笑著:“不礙事,反正本座時候本就不多了。”又專注看著蒲和衣,笑裏隱約有一絲靦腆:“你沒事,就什麼都不要緊。”

“父王……”心中的不安之感愈來愈強烈,蒲和衣很想多問幾句,但見扶幽額上流下許多汗,還有一顆將墜未墜要滴到他的墨睫,便抬起袖給他擦拭,卻被他一把握住。

蒲和衣一怔。

素琴見此,心中一痛,垂下眼,掩住了那一抹哀傷。

而仙帝的笑聲卻在此時響起,如扶幽當年那樣的瘋狂猖獗:“扶幽,我早就料到你會不顧一切保護這個凡人,可惜,你錯了,”他神情裏嘲諷,唇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麵上凝著肅寒的殺氣,“這個凡人從不是魔骨舍利,我也不會真的殺她,還要留著她對付另一個舍利子呢,哈哈哈!”

素琴秋波生怒,玉指在弦上一勾,音光一閃,仙帝頭向側一麵,硬是躲過了。

扶幽抬手,示意素琴不要衝動,又淡淡地對仙帝道:“本座早就知道,我的女兒從不是魔骨……”

仙帝原本還在得意地笑,聞言神色一僵固:“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在撒謊,你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麼可能會知道她不是魔骨舍利!”

素琴也是大吃一驚,又驚又疑地看著扶幽。

而扶幽神色平淡:“本座看人,從沒看錯,而且本座護著和衣,從不因她是佛心還是魔骨,而是因為,她是本座的女兒!”

蒲和衣身子大震。腦中一片空白,心底油然生出無限的震撼和感動,曾經她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可能如預言所說會成魔,可後來扶幽與她交談幾次,她漸漸放下了這些,是非在己,成仙成魔也都在自己一念之間。

大概也隻有扶幽,會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吧。

原以為家破人亡,外祖母家也可能去不了,但她在魔界,找到了一個親情。

他在人間,尋覓親情;而她在魔界,找到親情。

仙帝沉默了,麵情若有所思。

而扶幽已經重展笑顏,對著蒲和衣道:“和衣……咳咳!”才說上一句,就禁不住咳嗽。

“父王!”蒲和衣發現扶幽胸口濕漉漉的,又在流血,一大團一大團,一朵又一朵,浸染了燙金流雲紋的黑袍,像在墨紙上開了大片的彼岸花,還有幾滴落在她的手上。黑色本是最看不出血色的顏色,然而那濃重的血腥味做不得假,那滴落在手上的血更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臉上,身上,衣服上全是血!他傷得很重!

扶幽抬拳抵住唇,隻覺喉嚨腥甜又難受。

“魔君,屬下要不先帶您回去……”素琴麵上憂心忡忡,心裏還在責備右護法遲遲不來。

扶幽用力搖頭,又握緊了蒲和衣的手。蒲和衣哭不出聲,大把眼淚滑落,打在金黃色的沙子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而扶幽替她溫柔地擦了淚,動作緩慢,小心翼翼,又忽然頓住,聲音沙啞,斷斷續續,好像拚盡了力氣,顯得很是虛弱:“和衣,父王早就知道自己這一次應戰,是有去無回,所以想把你也帶上,在最後一刻,將想說的話、想給的東西都送你。”

蒲和衣唇角翕動:“父王,你怎麼這麼傻。”

扶幽嘴角動了一動,浮出一絲淒美的笑,靜靜地瞧著她,好像要看到永遠:“父王要是不傻,世上就沒人像我對你這麼好了。”

他的聲音很是虛弱輕微,好像隨時會被風沙淹沒趕走。

仙帝在這時還想再偷襲,注意到素琴冰刺般的目光以及殺人的眼神,還有不遠處走來的蒲景年等人,終究還是袖著手,裝作與己無關的樣子。

仙帝和素琴等人眼神交流的時候,蒲和衣已經貼近扶幽的胸膛,聽清楚他說的越來越輕的話:“邈邈總怪我沒有在她每次需要時出現,哪怕是在遇到千葉蘭時,我也不在她身邊。有好幾次,我都在想,如果上天能再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會保護她到永遠。後來遇到你,和衣,我才發現上天可能聽到了我的心聲,盡管回來的不是邈邈,可是你也是我的女兒,我會無時不刻保護你。”

他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女孩,笑容變得慘淡,眉眼卻滿是溫柔和慈愛,聲裏卻是不盡的惋惜:“和衣,以後父王再也不能感應護身鈴而趕來保護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懷裏的護身鈴仿佛在哢哢作響,是什麼在破碎。

蒲和衣大力擁抱住了扶幽,淚水奪眶而出:“父王,你不要走,不要走……”

“父王也不想走,可是……”扶幽的身子漸漸垮下,蒲和衣忙扶著他坐在地上,聽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見他臉上的神色變得近乎癡迷而又怔忪,失神地瞅著她,“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是穿著差不多的鬥篷,邈邈也是像你這樣,喜歡裹著披風出行。大大的兜帽剛好能罩住一個小腦袋,真可愛……隻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他目光漸漸放空,望著天上,又或者是更遙遠的地方:“邈邈,父王這麼做,你滿意嗎?”

“哢嚓”一聲,蒲和衣聽到懷中鈴破碎似的聲響,而又有一股氣流從中溢出,並著扶幽握住她的手,一道順著傳入她的體內。這股力量陰寒無比而又強悍,瘋狂湧入她的體內,衝入了四肢百骸,一刹那間,有種五內俱焚的痛感,身子不由顫抖。可蒲和衣緊咬牙關,硬是承受住了這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