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亦正亦邪一合相(三)(2 / 3)

隨後,魔力融進了體內,慢慢與她的身體相適應,恍惚中,她好像看到周身一片藍色的火海,而她自己佇立在火焰的中央,仿若一朵孤獨的幽蘭。

耳畔仿佛飄過一聲輕輕的歎息:“和衣,這是父王最後能為你做的了。”

蒲和衣睜開雙眼,隻覺額頭滾燙,百種暖流聚集於頂,如果她此時有麵鏡子,一定能看到額上不一樣的印記。可她根本顧不上這些,緊緊抱住扶幽的頭,眼中含悲帶淚:“父王!父王!”

扶幽淚光閃動,蒼白如雪的臉上現出最後一絲虛弱的幾乎看不到弧度的笑,卻是慢慢合上了眼,沒了聲息。在哭聲中,他的的身子化作一縷縷星光,隨著漫天的風沙消散了。

蒲和衣顫著手,捧出一把破碎的晶瑩,那鈴鐺剔透的碎片也跟著扶幽的魂魄而去,消逝在了這世間。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扶幽這樣待她了。

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快如鬼魅的身形,那一成不變的銀雪色長發,含情深切的赤瞳,曾那樣,視她作親生女兒。

“姐姐……”蒲景年不知何時來到了她旁邊,低聲輕出一語,卻也帶了小心,生怕刺激了蒲和衣,手指微微顫抖,伸了伸,又縮了回去。

蒲和衣跪於地,仰頭望著扶幽魂魄飛散的方向,淚盈於睫,悲痛至極,嚎啕不已。

眾人都在此刻沉默。

突然,哭聲忽的一止,跪在地上的蒲和衣眼底冷芒一閃,化作一道金影飛向仙帝,右手掌中魔氣隱現,騰起熊熊藍色火焰,仙帝臨時祭出的結界在那金光下被衝垮,胸口被刺了一刀——這是由魔火化成的刀,火焰燃燒著仙魂。

而素琴也在此刻含恨用琴聲補了幾刀,琴音陣陣催命。

仙帝大聲痛嚎,捂著胸口,看著她們的神色愈發冰寒徹骨,麵上滿是肅殺之氣,雙眼血紅,氣若遊絲:“你們以為,殺了我這事情就結束了嗎?”

“事情有沒有結束,我不知道,但你殺了父王,我是決不能原諒。”蒲和衣冷冷道。

恰在此時,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素琴似有感應,停下了撫琴的手,站起身來,遙遙一望,隻見一群手持兵器的魔兵黑壓壓跑來,魔氣彌漫,如烏雲重重黑團,引來驚雷轟隆。

右護法率先飛到了素琴麵前,神色關切:“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魔君呢?”

素琴神色冰冷,聽到最後一句眉心一顫,狠命偏頭,眸底隱含深深的悲痛,不欲搭話。

右護法麵色詫異,又轉頭看了旁邊的人,目光移到蒲和衣額頭上的印記時滯住,視線死死凝在那上麵。

素琴忽然說話了:“你怎麼這個時候才來?!”

右護法知她怪自己來遲,可沒想到她語氣中會有這麼大的怒火,連連賠罪,苦著臉:“我原是接到消息一早來的,這不下麵的魔卒提議幹脆一起用傳送陣法瞬移,行動也方便點,就一窩兒站在那槐樹下用陣法。可我們這兒沒人像你那樣精通瞬移之術,因此傳送時間不是很快,更何況我們在半路還遇上神仙。我們想著救魔君要緊,就不理他們,誰知仙後多生事端,先動手打殺了幾個在前麵的幾個魔兵,當下兩邊都打了起來,這才耽擱了點兒工夫。我也不想來遲,隻是那仙後似乎要阻止我們瞬移,險些破壞陣法,當然我們也沒讓他們討到便宜……”

話正說著,遠遠的就見到一群白衣仙神奔來,卻大部分是灰頭土臉,衣裳破爛的形象,活像被打劫了一樣。

仙神們看到對麵的人對他們一副古怪神情,內心也叫苦不迭:之前那一場戰役,完全是仙後先跟魔族挑起的,隻是苦了他們,有不少仙官的法器被遆重合收走,也沒備用的,隻能赤手空拳應對,因此被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而仙後本人卻絲毫不覺這尷尬,踏著一方純淨素練,飄飄蕩蕩而來。

仙後一下就飛撲到仙帝旁邊,神色一緊,攥著仙帝的手問道:“仙帝!你、你、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是誰?!”她聲嘶力竭,憤怒無比。

仙帝苦澀一笑:“除了扶幽和那兩個魔頭,還有誰能傷得了我?說來,我又是大意了,如果降魔杵未丟,情況也不至於糟糕,不過好在,解決了扶幽這個心頭大患……”

仙後眼裏含著淚,大聲咆哮:“你給我振作點!你不準死,你必須好好的,你還沒有給我買那豬婆龍皮做的包,聚八仙製成的香粉!你不能死!”

“夫人,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能多陪你看這夕陽……”仙帝虛弱地笑著。

仙後一怔,眼神裏多了幾分不明的錯愕與害怕:“你……”

“我答應過好多次會帶你去看的,可……總是被這樣那樣的公事纏身,等到……咳咳,等到後來,你都忘了……”

仙帝的仙身爆破,比之扶幽更慘,化作細微的火光歸落粉塵,與沙土混為一體,難以區分。

“不——”仙後悲號,幾欲昏厥。

與此同時,地麵鎮定,狂風席卷沙土在頭頂呼號,幾乎不敢讓人睜開眼睛,仙神和魔族驚慌失措:“這是怎麼回事?來沙塵暴了嗎?”

蒲景年生怕蒲和衣被風吹走,牢牢握緊她的手腕,而冉竹似乎也想占便宜似的,將蒲和衣的另一隻手抱在胸懷。

紜香抬起手遮擋風沙,隔著縫隙見著此舉,氣憤之餘,卻又無奈地扯住蒲景年的袖口。

不知是哪個神官舉起一枚定風珠,霎時間,風止沙停,沙塵暴過去了。

那神官慶幸之餘,抹了一把臉,一看手上全是沙子。

旁邊還有個仙官責備:“怎麼這個時候才拿出珠子,我們都快變成沙人了。”

拿著定風珠的神官不服氣道:“我這不是才想起來嗎!哎,你得意什麼,現在仙帝沒了,仙界今時不同往日,你擺什麼威風!”

“誰說仙帝沒了,今時就不同往日了?”原還沉浸在悲痛中的仙後冷不丁來一句,抬起了狠厲的眸,淚光一斂,右手上戴的一枚戒指閃爍起寒光,運著畢生法術,突兀地襲向蒲景年。

蒲景年剛在撣身上的沙土,聽得風聲,驚愕回頭,電光火石間,急忙拔出嗔劍抵擋。

然而,一個火紅色的倩影已經飛身上前,擋在了蒲景年的前麵:“某某!”

蒲景年瞳仁縮如尖針。

寒光破空而至,一陣爆破,隻聽“噗”的一聲,血濺三尺,紅影墜開三丈,而仙後也連退好幾步,捂著喉嚨,大聲咳出血來,她神情詭異,麵容猙獰又瘋狂:“誰說仙就不能一人獨大?我偏要殺一個神試試!某某神君,哈哈哈,當年我能殺你,今日,我也能殺你的轉世!”

“仙後,你……”有個仙官驚詫不已。

旁邊已有仙官開口:“不好,仙後瘋了!”

仙後瘋了似的大笑,手舞足蹈,還說著什麼有關仙帝與神帝爭權的事,內容含量驚人,把在場的仙神嚇得不驚。

然而,蒲景年、蒲和衣、冉竹關心的還是紜香。蒲景年抱起紜香逐漸發涼的軀體,哽咽道:“紜香,你幹嘛要擋在我前麵?我可以應付的。”

“傻瓜,”紜香苦笑道,“那仙後手上的戒指裏藏了劇毒,每次使用都需她一半的神誌為祭,僅能用兩次,當年神後就是因此而亡的,連神後都拿它沒辦法,你又如何?如今這最後一次也用完,仙後活……活不了了。”

蒲景年怔怔的,呆呆地看著她:“仙後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因為……你是某某神君的轉世啊,天上最驕傲的神官,還知道她不少秘密,她每次見到你都會生氣,更何況你那把嗔劍流露的氣息,怎麼也瞞不了人啊……”紜香虛弱地笑了笑,緩了下,又輕聲說,“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以前你對我好的時候,我都沒好好珍惜過,直到你去了,我才發現,我怎麼這麼傻,居然喜歡別人,卻沒留意愛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