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黎國越姬(1 / 3)

齊避邪道:“臣不過一介鄉野之人,僥幸承蒙大王厚愛超拔,授以上卿職位,然臣心裏一直惶惶不安,一則國事上,臣不如太宰善理,二則軍政上,臣不如太尉嚴整,三則學識上,臣不如太傅見閱豐富,大王手上能人眾多,臣在許多方麵都不及朝上之人,如此平平無才,卻深受恩惠,有愧於心,欲尋找機會報答大王。如今張相國既有這提議,臣也有心向往,就懇請大王準許臣去黎國一趟,好讓臣為大王盡忠效力一次。”深深一作揖。

裴策道:“避邪,你這……唉!”他扶起她,在耳邊小聲說:“你若是不想去,沒人可以強迫你。”

齊避邪搖頭道:“大王,臣對大王的恩寵感激不盡,然而臣已決意要去黎國,請大王恩準。”

裴策心裏好一陣煎熬,但見齊避邪一再堅持,他麵上沉重,隻有在心裏一歎口氣。

張險又道:“大王,齊卿所言極是,大王在朝上高世之才眾多,遇事也好與他們商議。且齊卿在齊國有一年多,若是能借此外出曆練,歸來時定別有收獲,增長新的閱曆,大王也會因多得一個對黎國有深入了解的臣子而感到高興。”

“大王,齊卿隻有去那裏了,才能更好地為大王分憂效力。”

裴策左右看看,隻得道:“好,既然兩位愛卿都這麼說了,他人也沒什麼異議,那這事就先如此處理。”

幾人再次行禮告退。出來時,齊避邪和采玉並肩走著,見到張險走在前麵,對采玉一眨眼,自己快步走過去,對張險行禮。張險亦回禮。

齊避邪笑道:“世人都說張相國像張蒼一樣肥白如瓠,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張險也笑道:“齊卿說笑了,老夫不過一個糟老頭子,哪裏及得上漢代的張丞相。倒是齊卿,年紀輕輕就有所大為,此番拉你到黎國,你心裏不會暗怨老夫吧?”

“哪裏,張相國有意提拔,齊璘哪裏會有怨言?”

兩人相視一笑。

齊避邪和采玉回到宅子後,跟宅中所有人說了此事,自己和采玉到屋中收拾行李,博約倒是沒什麼表示,知道齊避邪打算帶上他一道去,乖乖地去準備行李了。欲雨和欲雪卻是隱含著淚,目中大是不舍。

齊避邪見此,不由笑道:“我不過離開數月,你們怎麼就像生離死別一樣,一個個哭成了這副樣子。”

“大人,快別這樣說,大人能為國出力,是好事,”欲雨道,“可是黎國路遠,大人要照顧好自己。”

“大人,這些行囊就讓奴婢和姐姐來收拾吧。”欲雪迎上來道。

齊避邪看了一眼亂糟糟的零碎物件,猶豫一下,點頭道:“好吧。”

她和采玉去了書房,準備帶點兵書和先人遊記,齊避邪正翻著書,眼角的餘光無意掠到身側的一抹衣角,不自覺地移了上去。

“你的衣服是不是有點短了?”齊避邪放下手裏的書,看向一側的采玉,注意到他的袖子下露出一小截腕子。之前她忙著軍務,居然疏忽了這一點。

采玉比著手勢:不短。

齊避邪當即道:“去黎國的日子還沒定下來,但左右是一個月的光景,回頭我讓宮裏那些人多給我們做幾件新衣裳,咱們去那兒也好體麵點。”

采玉鄭重點了點頭,漆黑的眸子底下透著一簇星光。

齊避邪莞爾一笑,留意到他腰際上掛著的一串紅色絡繩,懸著一塊玉麒麟,瑩潤剔透——這是采玉偶然撿得的一塊玉,央宋瀾雕成麒麟的樣式。

采玉跟著齊避邪的視線看向了玉麒麟,長睫微垂,頭下一片陰影,眼神裏有一抹懷念和傷感,比劃著說:不知道師父可還好。

“采玉,”齊避邪摸了摸他的頭,拉起他的手,說,“我也想念師父,想念陵山,等這裏的事情結束了,我們就回去。”

這個像影子一樣跟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少年平時很少流露出過多的表情,可是這一回,他綻出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淺淺的微笑。

他點了點頭,盈盈望著她。

齊避邪暖暖一笑……

不久,齊避邪等人跟隨張險出發去黎國,裴策親自出城送行,見齊避邪身上的衣服還是去年所穿的,擔心她半路著涼,就伸手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不成想采玉早已經從攜帶的箱籠中找出了一件鬥篷,蓋在了齊避邪的身上。

裴策解披風的手一頓,又不動聲色地重新係了回去。

齊避邪坐好,裴策張口說:“避……”

車簾被放下來,旁邊的下人們低眉俯身。

裴策臉色一沉,凝視了車子片刻,拂袖走開。

齊避邪和張險等人到了黎國。張險向宮中遞了消息,卻被宦官告知黎王不得空,得明日再見。黎國官員安排了驛館給幾人住下。

張險閑來無事,便帶著齊避邪等人去了一家錦樓,樓中大廳新搬來了一個戲台子,上麵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藝人舞著水袖,咿呀呀口中唱著曲兒。這部戲,已經講到了一個嬪妃的孩子被貴妃害死,懇求皇帝主持公道的情節。

舞台上跪了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掩帕泣道:“皇上,臣妾自來到宮中,一直安分守己,不敢有一絲差錯,好不容易懷了龍子,原指望有個依靠,不想貴妃狠心至此,竟下藥毒殺了臣妾腹中的孩兒。貴妃!你有仇,盡管衝著臣妾來,為什麼要對皇上的孩子下手!那可是皇上的骨肉啊!皇上,貴妃一直依仗您的寵愛,在後宮中胡作非為,難道她位高權重,就可以隨意殘害性命嗎?臣妾在此願拚個一死,但懇請皇上為死去的麟兒和那些受過貴妃殘害的後宮姐妹主持公道!”

其他幾個宮嬪也都附和道:“是啊,貴妃實在太囂張了。”

“皇後之位一直空懸,惠嬪安分守己,賢淑得體,又懷了龍子,是最為合適的人選,可恨貴妃飛揚跋扈,嫉妒心重,竟下此狠手。”

“是啊,貴妃恃寵而驕,大家敢怒不敢言。因為她是知道皇上不會為難她,才這般大膽做的。”

“皇上,您一定要為惠嬪做主啊!”

博約看了在旁的兩位大人,說道:“照這個情形,這個飛揚跋扈的貴妃肯定是要被處死的,就是不死,也該打入冷宮,平息眾怒。”

齊避邪喝了口茶,不置可否。采玉像是沒看戲,低頭瞅著茶發呆。

張險淡淡一笑。

戲台上,打扮成皇帝的人道:“惠嬪,你在宮中一直謹小慎微,安分守己,這些朕都看在眼裏。而且懷的又是頭胎,十分不易。”

惠嬪眉眼中隱流露出希望之色。

皇帝又看向倨傲著臉的貴妃,神色充滿溫柔:“可是這次滑胎事出意外,人死不能複生,朕就晉封你為惠妃,賜玉如意一把,以此作為補償,你好生在宮中安養吧。”

惠妃臉色一僵:“那貴妃呢?”

“貴妃?貴妃不是好好的嗎,”皇帝道,“朕的貴妃,朕都不舍得說一句重話,你還要如何?朕記得很早前就說過,貴妃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搬梯子給她摘下來;她要河裏的月亮,寡人也跳入河中給她撈上來。貴妃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有朕寵著。貴妃不讓你生,那你就不能生。後宮一切,都由貴妃說了算!”

博約瞠目結舌:“這、這皇帝也太……”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評價。

台上背景已經更換,變成了皇帝和貴妃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畫麵,隻是貴妃態度仍是高傲,皇帝在旁做小伏低,百般討好。

“好貴妃,你為什麼不開心?你的心事到底有多少?你不告訴我,我要怎麼更加靠近你啊。貴妃啊貴妃,為了你,我的心都操碎了。”皇帝拉著她的手,捂上自己的胸口,

貴妃把手奪了回來,雙頰生霞,嗔道:‘呸!你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也不羞!’

皇帝笑了:“有貴妃在,我一直是十多年前的黎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