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如鯁在喉(1 / 3)

裴客冷聲道:“你以前不是很能說的嗎?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一句話也沒了?你是不是也心裏看不起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可笑的女人?是啊,我是很可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沒看出你也是個女子!不過,你扮起男子來,還真是逼真,連我和王兄都給騙過去了……”

齊避邪終於開口道:“長公主,微臣之所以扮作男裝,是事出有因,並非有意欺瞞,之前微臣也跟長公主說過……”

“你別提這個!”裴客大聲說,彎彎的眉毛倒豎起來,纖長的手指蜷曲了幾下,摳下旁邊假山上的一塊綠色苔蘚,也不嫌髒,又棄若敝屣地用指甲彈掉,“當初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我今天一切的不幸,都是拜你所賜!齊避邪,不要以為得到了我王兄的信任,就能萬事大吉,後顧無憂了。朝廷哪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以為你是誰?憑你有再大的本事,再大的軍功,也大不過宗室王族!”

裴客說的有點激動,以至於胸口起伏得厲害,可她仍沒有罷休的意思:“你看看我的臉,我的臉原本是那麼的細嫩光滑,可現在呢?容色雖不算難看,可是這額頭上的傷痕是再多的辰粉也遮不住的,就像我心口上的那個刀疤,永遠也愈合不了。”她的聲音逐漸淒婉,近乎嗚咽。

齊避邪仔細觀察著裴客,後者的眉目仍帶有一分柔和,可臉蛋不再如一年前那樣清秀美麗,短短時光的滄桑已經侵蝕了那部分的臉,沒想到裴客成熟得這麼快。

裴客眼中閃過一絲淒楚而又痛恨的光 忽然指著對麵道:“你看那是什麼?”

齊避邪不知有詐,果真扭頭,裴客眼中劃過一道狠厲,拔出袖中隱藏的匕首要刺去,齊避邪隻覺腦後一陣寒冷,心頭一驚,下意識偏身一躲,就勢滾到了草地上。裴客撲了個空,目露凶光,轉頭又朝齊避邪當麵刺來。

“齊避邪,這是你逼我的!”

齊避邪慌忙用手腕勾纏裴客的手臂,格擋住後者發瘋的攻勢。裴客見齊避邪放守得當,並非意想中百分百的書呆子,心裏暗暗一驚,手中匕首又被對方打飛,隻得連踢帶咬。

裴客費了好大的勁,卻也隻是扯破了齊避邪的一片衣袖。而在此時,不遠處也傳來一陣輕微的響聲,隱隱見得有人禦著輕功朝這兒而來。

裴客料知情況對自己不利,隻得暫時擱置報複的心思,咬牙切齒道:“齊避邪,我今日殺不了你,明天自有人來結果你!你就等著王兄找人來驗你的身吧!”說罷,氣衝衝地走了。

齊避邪微微喘息,見采玉落在了自己麵前,心頭一寬。采玉扶了齊避邪起來,齊避邪順勢跟他說了此事,采玉聞言又驚又怒,虧得齊避邪百般勸說,才平靜下來。

采玉比劃道:長公主要想殺你,不會隻是扯破袖子這麼簡單。

齊避邪點頭說:“目前一時她還不敢對我動手,今天也好在隻是破了一件衣服。如果一件衣服就能抵消她的怨氣,那可真是太劃算了。可是,大王那邊,我該怎麼說呢?”

裴客餘怒未消,和翦翦、三秋會合後,往寢宮的方向走,三人誰也沒有說話,更沒有提起齊避邪的事,隻是在路過一片池塘時,裴客心裏一陣恍惚。猶記得有一次,她故意給齊避邪找茬,把一塊帕子丟進了池子裏,輕飄飄的帕子浮在水麵上,悠悠的晃蕩著。

裴客當時說:“齊避邪,你跳下去給我把帕子撿起來。”她身邊明明有下人,卻故意指使齊避邪這麼做。

齊避邪說:“長公主,這帕子掉在了水裏,微臣官服在身,下水不大方便,還是讓下人來拾吧。”

“我不管,我就要你來撿,你有異議嗎?”

齊避邪麵上現出苦笑的神色:“微臣那兒還有幾塊上好的帕子,長公主若是不嫌棄,微臣讓人即刻送來,也不缺水上的那一塊。”

裴客揚起眉,故作淩厲道:“齊避邪,你這是在敷衍我嗎?”

“微臣不敢。”因著裴客的無理要求,齊避邪無奈,隻得就近找了一根竹竿,撈起了那塊帕子。

其實那時齊避邪完全可以對裴客的要求不予理會,但是齊避邪並沒有這麼做,也沒有將裴客任性的行為宣揚出去。

齊避邪就是這樣一個人,隻要不觸犯她的底線,再苛刻的要求她也會答應。

隻是如今讓她再去撈帕子,隻怕也不能夠了……裴客狠狠地偏開頭,快步地走了。

翦翦和三秋追不上裴客的步伐了,不由加快速度。翦翦有些擔憂道:“長公主,你真的要向大王告發齊大人的真實身份嗎?”

裴客凝眉道:“她是個女子,這是個不爭的事實,我也不過是跟王兄說實話而已,而且,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女扮男裝的目的,她本是女子,為什麼不好好的做女紅刺繡,非要學一些經綸兵法?為什麼隱瞞女子身份,混跡於男人中?她到底有什麼目的?這些我很想知道,很想問,可是等我站到她麵前的時候,我卻發現,我心裏想說的話,從嘴裏出來時已經變成了別的,而且無力挽回。想問也問不成,就索性不問了,料想她也不是個好東西,所說的答案也未必是真的。她都把我害成這樣了,我怎能不恨?”

翦翦道:“人非草木,豈得無知,這個齊避邪的確很可疑,長公主,您還是盡早將此事告訴大王吧。”

“是啊,這樣的人,留不得。”三秋點頭說。

自從那一日見過裴客後,齊避邪總是放心不下,一會兒做夢夢見自己被揭穿身份,遭到酷刑;一會兒又夢見邵宮等人找上門來,指認她是齊璂之女。最後,她從一場被剃去頭發,頸束鐵圈的戚夫人式噩夢中驚醒,冷汗涔涔。

采玉守在床邊,擔憂地看著她。

齊避邪因對采玉道:“采玉,你說,我應不應該告訴齊王真相?”

采玉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行出擊。

齊避邪皺眉,愁思了會兒,才道:“你說的對,與其讓事情從長公主口中說出,還不如我自己提早告知齊王,沒準他會看在往日情麵上,減輕一點我的罪過,隻是,這欺君之罪是難免了……”又有點苦惱。過了一會,忽的眼前一亮,拉著采玉說:“我們去找薄大人和金太保,到時一起去見齊王!”

一個時辰後,齊避邪衣冠濟濟來到殿內。裴策正在批改奏折,見她來了,招手道:“避邪, 聽說你有事找孤,這般急匆匆來,也不知何事——你先坐下說。”

齊避邪道了謝,坐下來,又有宦官奉上茶。采玉也坐在了旁邊。

裴策眉眼含笑:“是什麼事呢?”

齊避邪張開口,可聲音又突然發不出——原本她想讓薄肋和金逢一塊兒來,這樣也好給自己說說情,結果他們一個調職到了贏州,另一個去往了別處,沒一個在竭水,而鄭來和胡過等幾個有交情的也都各自有事,如今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叫得一塊兒來——齊避邪心意已決,怕夜長夢多,還是趁早告訴裴策要緊,哪怕,現在心裏很懸。

她看了看侍立在旁的幾個宦官,裴策有所會意,道:“你們都退下吧。”

左右都出去了。

裴策麵情端凝:“避邪,孤還是頭一次見你這麼嚴肅,出了這麼多汗,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是挺大的事……”

“難道是黎國那裏有什麼謀劃?”裴策神色一變。

齊避邪道:“倒沒這麼嚴重……不過也是有點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