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事,避邪你不說,孤可猜不出來。”
采玉在這時比劃了幾個動作,裴策轉頭看去,皺起眉,不解何意。齊避邪鼓起勇氣:“其實臣……”
“大王,紫奉君在外求見。”宦官在外道。
裴策道:“王叔怎麼這個時候來?”又看了看齊避邪。
齊避邪也在心裏說這句話,麵上卻對裴策笑道:“既然紫奉君有事找大王,那臣還是改日再來吧。”
“可是避邪,你不是說還有重要的事嗎?”
“這個,臣還是改日再說吧。”果然冥冥中自有定數,今日,她舌頭跟打結一樣,居然說不出來了。
齊避邪在心裏悲哀地歎息:她何時這般退縮了?
“那好,孤送你出去。”裴策神色複雜道。
采玉急了,齊避邪這時候膽怯不說,到了以後恐怕要處於被動的地位。他顧不得了,攔在裴策的麵前,拚命搖頭。
裴策訝異:“這是……”
齊避邪心中一酸,知道采玉在為自己爭取,自己怎麼也不該退縮,不就是有掉個腦袋的風險嗎,那又如何,不論怎樣,她也要護住他。齊避邪感覺勇氣又回來了:“大王……”
“大王,紫奉君在外久等。”宦官道。
齊避邪瞟了那兒一眼,毅然道:“大王,臣……想了一個四字謎,不知大王可有空猜出來?……”
裴策神色裏有一分詫異,齊避邪自覺羞愧,待要解釋,然而他已開口道:“孤洗耳恭聽。”
齊避邪有些詫然:“大王,你就這麼相信臣嗎?”
裴策溫柔地笑道:“孤若是不相信你,那又該相信何人?避邪這麼做,肯定有你自己的道理。這些年你為孤做了多少事,孤都記著,感謝你還來不及,又怎會計較這個。”
沒想到他這麼通情達理,齊避邪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卻也暗暗鬆了口氣,道:“臣要說的是:多情應笑,日逢仙子;秦氏有好,視人當如。”麵色又不自覺地變紅:“大王有空便猜一下吧,這謎底就是臣想說的話了。”
四下沉默,齊避邪道:“臣沒其他事了。”
裴策點頭道:“那孤去見王叔了。”
三人作別,齊避邪步伐沉重地和采玉出宮,而裴策在殿裏接見裴觀,二人寒暄了幾句,裴觀因說了些最近緊要的事宜,與裴策商討了會兒,又無意提道:“我在雙兔街上見有人在弄啞謎,放了許多獎品,吸引了不少人。其中有個謎是將一個寫了‘傍’字的牌子擱在地上,沒一個人答得出來。我思考了下,猜多半是‘走’字。”
裴策問道:“為何是‘走’字?”
裴觀笑道:“原先我也沒想到這一層,還是小祁提醒這是在雙兔街,我便想,雙兔傍地走,可不就差個‘走’字?”
“原來是這樣,那王叔可拿了獎品?”
裴觀擺手,笑道:“我要這些玩意兒做什麼,看了會兒,就回來了。”
裴策含笑點頭,忽然眉頭一蹙,隱覺得不對,神色猛然一變,心裏道:適才避邪告訴我那四字謎,莫不是也是少了幾個字……
齊避邪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是愁眉苦臉的,她從來都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可今日百阻千撓,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利箭抵在她的咽喉處,想說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齊避邪苦惱道: “采玉,我明明已經想把話放在嘴巴裏了,偏生吐出來的不是原來的話,對著大王的臉,我怎麼也開口不了說實話。”
采玉:你不是已經給他留下了謎嗎,或許憑齊王的智慧,他很快就會猜出來。
齊避邪道:“就怕他猜出來,我也插翅難逃了。不過,采玉,你放心,不管將來發生什 麼,哪怕我有了意外,你也絕對不會被傷到任何汗毛。”
采玉眉頭一皺,手勢才做到一半,他倆已經到了宅子門口。
他們進了宅子,坐下沒多久,博約突然來道:“大人,鄭來鄭將軍來了。”
“是鄭來。”齊避邪喜道。
鄭來之前受封為關內侯,還參與了雁過之戰,可後來又受人詬病,謫貶到渢水,前陣子又不知什麼原因,他又回到了竭水。之前齊避邪讓博約與鄭來遞個消息,沒成想鄭來到這時才來。鄭來和齊避邪說了會子閑話,道了句家常,齊避邪袒露原先是有事想找鄭來幫忙,但如今已經沒事了。
鄭來見狀,也隻有自我調侃幾句,見時候不早,起身便告辭。
齊避邪和采玉送他出門,在鄭來快要走的那一刻,齊避邪忽然心中一動,喊聲留住:“鄭將軍!”
鄭來身子一頓,腳步微移,回頭問道:“齊先生還有何事?”
那雙墨玉似的眸子沉靜純澈,仿佛能映照出真摯的人心。齊避邪目光閃爍不定,略帶猶豫道:“……聽說鄭將軍在京中人脈廣泛,不知可否方便幫我找一人?”
鄭來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事呢,這還不簡單,齊先生但說是誰,隻要是我人脈所涉及的,憑那人在九霄雲外,我挖掘三尺也會把他找出來。”
齊避邪釋然笑了:“那就多仰仗鄭將軍了。”因向鄭來說起那人的信息。
竭水雙兔街道上的一座花樓裏,一派鶯歌燕舞,空氣中彌漫著脂粉的濃鬱香味,醉客們狂歡的聲音此起彼伏,無數熱辣的視線盯向大廳正中央的一處,那兒有一條翠色的竹簾,簾子後,是一雙潔白修長的手指,戴著暗金色義甲,輕攏慢撚,撥動琵琶上的四根弦。
彈琵琶的人蒙著一塊麵紗,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穿就一身赭紅色外衣,內襯月白色衫子。
一麵琵琶,曲中人長。
不一會,那人忽而抬眸,朝前方看去。
透過那留有不少縫隙的竹簾,那人捕捉到外麵有一個蒙麵的粉衣女子經過。而那粉衣女子若有所覺,同一時轉了視線。
目光相觸中,兩人都定住了。
那人快速掃弦,曲終,抱著琵琶起身就走。
簾外無數看客喝彩,丟了不少贈禮,還有的碰灑了酒杯,嘴裏吐著不幹不淨的下流話。
那些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見了這番場景應該會對此不屑一顧吧。那人厭惡地皺起眉,在老鴇的掩護下上了樓,掩上房門,這才摘下麵紗——居然是一個男子。
男子抱著琵琶的手往上移了移,眸中卻流轉過一絲淡淡的悲涼和寂寞。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男子迅速調整好情緒,開了門。
老鴇笑得燦爛:“仇公子,方才真是多虧你替我們挽裳出場,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那些客人呢。唉,說起來,挽裳這丫頭也真是的,雖說她在我們這兒隻是掛個牌,卻也不該不說一聲就往外走,這讓我怎麼跟她的追求者說呢。”見仇謀意興闌珊,又小心地問道:“仇公子,不知你能否方便,再下去為大家彈首曲子?”
“我沒空。”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一扭頭,抱著琵琶就要離開,然而他還沒走幾步,忽然在拐角處撞見一個粉衣女子,一瞅見那抹粉紅色的衣角,他的眉梢立刻揚起:“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老鴇大喜,立刻讓丫鬟將打聽裏重新布置一下,仇謀神色淡然地戴上義甲,在粉衣女子的目光注視下邁著看似從容的步子走下樓,在屏風後斂衣而坐,微低頭。不一會,一陣動聽如泉水的音樂從指尖流瀉而出,在大廳裏盤旋。
他的指法頗為嫻熟,好像每一個音律都在呼吸,可是沒人能聽懂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