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往情深(2 / 3)

雲國擬定的和親公主是邵晨。

邵晨一聽說此事,耳中轟鳴,當下棄了手裏頭的東西,立刻提起裙擺,不管不顧地橫衝出門,疾步狂奔,衣袂被風吹得飄飄,長發亂飛。由於她跑得太過匆忙,不慎被一顆石子滑跌在地上,腿部破了皮,滲出不少血,而她又緊咬牙,扶著旁邊的石頭爬起來,繼續朝前跑。

邵晨跑到了一座涼亭,氣喘籲籲地扶伏在柱子上上,看到暮秋背對自己佇立,心中哀涼一片:“暮秋……”伸出柔荑要去握住他的手。

然而暮秋迅疾閃過,定定看了邵晨片刻,掀起袍子跪下道:“奴才拜見公主。”

“暮秋,你快起來,我有話和你說……”邵晨急聲道,伸手要去扶他。

暮秋卻已經先站起了身,低垂著眼瞼:“奴才聽聞公主即將出嫁給齊王,以結秦晉之好,如果公主特意跑來是為向奴才炫耀這事,那奴才在這裏道聲恭喜。恭喜公主覓得佳人,當真是檀郎謝女,天作之合。”

邵晨臉色一變:“暮秋,你這是什麼話?你明知道,我的心裏隻有你。”

暮秋眼裏劃過一絲嘲諷:“公主金枝玉葉,奴才高攀不起。”

“暮秋!我說過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做什麼都開心,你忘了當初我們立下的誓言嗎?”

“公主,當時奴才和公主不過還小,兒時不懂事,隻作戲言罷了,現在奴才認清了和公主之間的差距,也知道了該謹守本分,不敢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如果公主沒其他事,那暮秋就告退了。”暮秋看也不看邵晨一眼,轉身便走了,徒留邵晨目光淒楚地看著他。

“啪啪啪。”一陣清亮的掌聲。

邵晨眼中的酸楚尚未退去,緩緩回頭,看到邵宮和施椊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邵宮以扇掩了半麵,露出一雙狹長的帶笑眸子,道:“王妹真是讓兄長看了一出好戲啊。”

邵晨的眼神霎時變得冰冷。

邵宮搖著扇子,望著暮秋遠去的背影,不屑地冷笑:“小小一個宦官,也敢到你麵前擺架子,可見你平日縱他太過了,以至於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可以在你這蹭鼻子上臉。你的威信啊,早就蕩然無存了。”

“不許你說暮秋的不是!”

“喲,還是這麼護短。也不看看……算了,你當真覺得他喜歡你嗎?我的傻妹妹,你別犯蠢了,他對你是什麼感情,你看不出來嗎?我敢說,如果挖出你倆的心來一比對,就會發現,他有一大塊不是和你相幹的,你卻是一整個兒都在他身上。”

邵晨淚水盈滿了眼眶,嘶聲道:“我和暮秋的事不用你管!”

邵宮“嘖嘖嘖”搖頭歎息:“不聽兄長言,吃虧在眼前。你都是馬上要嫁給齊王的人了,怎麼還好和一個連男人都不算上的東西卿卿我我呢?”

暗影一閃。

“太子殿下小心!”施椊一聲喝,拔劍護在了邵宮麵前。

邵晨手裏還抓著未出鞘的匕首,冷聲道:“王兄,你要是再敢說暮秋,休怪我無情!”

邵宮臉色難看:“你……好一個邵晨,為了一個宦官連兄長也不認了!你等著,我會讓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

邵宮回到寢宮後,大哭了一場。是夜,她的心口發起疼來,嗓子又發癢,咳嗽不止,好一會,才有一個宮女急急忙忙跑來服侍:“公主……”

邵晨一睜眼:“怎麼是你,暮秋呢?”

宮女吞吞吐吐道:“暮公公……已經歇下了。”

平時不管多晚,隻要她咳嗽或是叫喚,暮秋都會第一時間趕來的。邵晨垂下眼底的失落,對宮女道:“我要暮秋服侍,你去把他叫來。”

“可是……”宮女看到邵晨堅定的神色,欲言又止,終是轉身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暮秋才冷著麵孔進來。邵晨一看他,臉上就掛起酸的笑:“你可來了,我醒來沒見到你,很不習慣。”又咳嗽了一兩聲。

暮秋的神色有了三分動容,折身去桌邊,動作利索地倒了一碗茶,還親自嚐了下,皺了眉,看了一眼邵晨,拎著水壺出去了。片刻後,他回來,手中提著水壺,重新倒了一碗溫茶,送到邵晨嘴邊。

邵晨張開口,任由暮秋將茶水喂進她嘴裏。他剛要把茶杯放回去,邵晨猛然扣住他的手:“別走!”

暮秋身軀一震,看著邵晨,想把手抽出來,可是她緊蹙眉頭,握著的力道又重了一番。

暮秋還是有能力掙脫的,但他在此時猶豫了:“公主,奴才該回去歇息了……”

“暮秋,不要離開我,我一個人很害怕,害怕醒來見不著你,”邵晨淒婉道,“你陪陪我,好不好……”

白天,她是受人寵愛的公主,可隻有他,親眼目睹過她最脆弱無助的一刻。而他心裏恰恰是喜歡這一刻的,因為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她是離他最近的。

暮秋猶豫了下,慢慢把手覆上去,見著邵晨漸漸浮起的微笑,心裏好像也柔軟了不少: “好,奴才在這陪著公主。”

“咚!”門突然開了,兩人猝不及防,大吃一驚。雲王、邵宮和施椊冷著臉進來。雲王嗬斥道:“還不跪下!”

暮秋猛地瞥了下邵晨,撩起衣擺跪下。

雲王就勢上前,正要扇暮秋一耳光,那隻肥胖的手卻被邵晨用力抱住,尖聲道:“不要打暮秋!”

雲王大怒,這一耳光索性打在了邵晨的臉上。邵晨被打得臉頰火紅,腦袋也嗡嗡嗡直響。暮秋急得要去看:“公主!”背卻被人一踹,伏在了地上。

施椊冷聲道:“大王讓你起來了嗎,這般不懂規矩。”

暮秋咬咬牙,含恨地瞪著眼前的地麵。

雲王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邵晨淚眼婆娑,聲音卻堅定清婉:“父王,你忘了嗎?從一開始,就是你讓暮秋來陪我的啊。”

雲王的瞳仁擴大,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時候,他登基不久,為了鞏固權位,打壓權貴,國事繁忙,無心後宮之事,連邵宮都視而不見,更不要說照顧孩提時期的邵晨了。偏偏邵晨體弱多病,一個月總有兩次感染疾病,太醫看了一遍又一遍,雲王起初拗不過雲後的哭訴,潛夜看望了幾次,可次數多了,也就漸漸不放在心上。

恰好那日丞相有事深夜求見,他不敢耽擱,起身要走,而邵晨突然哭醒,咳嗽不止,他心煩意亂,就讓自己身邊的一個小宦官幫著照料邵晨,喂她吃藥,而自己則去和丞相商討了。

後來,邵晨也感染過幾次毛病,但他為著國事,隻差了那宦官去問候。那個宦官,就是暮秋。

再後來,邵晨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漸漸的就算在大雪天穿單薄的衣服也不容易染病,他也是新奇,但並沒多加關注。

倒是暮秋,就此一直留在了邵晨的身邊。

雲王沒想到,自己當初一個看似隨意的決定,竟然會在將來釀成這樣的大禍!

“真是孽緣!”他怒道。

邵晨止不住哭泣,淚流滿麵:“反正我心裏隻有暮秋一個,父王,你雖生養了我,可是並沒有陪伴我,你給我的隻是吃穿住上的滿足,可我內心還是很空虛。是暮秋的出現,讓我在漫無止境的苦海中抓到了一塊浮板,他就是我的希望啊!父王,我求求你,成全我們吧!我寧可不要公主這個身份——我可以不做萬人之上、一下之下的公主,我願意為了他去民間,用自己的勞動換取柴米油鹽,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子,一個平凡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