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羞恥!”雲王上前一拍巴掌,暴喝道,“邵晨,你清醒點,你從一生下來就是大雲的公主,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邵晨的發絲淩亂地貼在臉上,而她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淚痕,嗚咽不止。雲王看了眼旁邊沉默不語的暮秋,心裏更加不屑,冷笑說:“你想騙寡人的女兒,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來人呐,把這個勾引公主的刁奴拖下去,關入死牢,不準給他吃的,就讓他在那自生自滅!”
邵晨哀戚道:“不!父王,你不要為難暮秋,是我先勾引他的!這一切都錯在我!”
暮秋神情驚恐地看著雲王。
邵晨還在哭求,雲王怒極反笑,轉頭對她道:“你看看。這就是你中意的人?寡人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敢反駁半句,甚至為你說上點好話!邵晨,你清醒吧!”
“父王,暮秋是什麼樣的人女兒清楚,女兒就是喜歡暮秋,如果父王要傷害暮秋,女兒也不想活了!女兒從小到大都沒求過您,今日隻求您一件事,求父王放過暮秋吧!父王,放過他吧……”
邵宮直搖頭,心道:愛情真是一種讓人瘋魔的東西,連邵晨都……也不知道那個丫頭怎麼樣了……記憶裏浮現起歇侯自卑而又隱含希冀的表情,他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雲王心煩意燥,可是又見不得邵晨流淚的樣子,索性讓人把暮秋帶下去,驅逐宮外,卻將邵晨軟禁起來,阻止他倆人再見麵:“一月後,不論什麼緣由,你都必須嫁給齊王!”
邵晨眼淚落了下來,轉眸看到窗外一片漆黑,忽憶起多年前,也是一個類似的夜晚,她感染重病,其他宮女害怕被傳染,都遠離她,隻有暮秋用筆濃蘸了雄黃塗在鼻竅,佩戴藥囊,接近她喂她吃藥,每次來還帶上許多艾草。
暮秋把艾草放在她的床邊四個角,而後放下帳子,坐在床沿,目光溫柔繾綣:“公主,暮秋就在這陪你。”見邵晨睡不著覺,就給她講自己為進宮前的趣事。
邵晨聽他講得繪聲繪色,也動了幾分心腸。過了不久,暮秋見邵晨眼皮漸漸下垂,便打算起身離去,誰知邵晨驀地睜開眼道:“暮秋,是不是隻要我一睡著了,你就走了?”
暮秋嘿然不語。
邵晨睫毛一抖,眼神裏流露出失落:“我閉上眼的時候,見不得你。睜開眼的時候,又擔心你離開。”
暮秋柔聲說:“公主,不要想太多,暮秋一直在這裏。”
邵晨看到他身側放著一本書,道:“看到你時常在翻這個,這是什麼啊?”
暮秋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這是一部詞集,奴才跟公主說過,還沒進宮時,奴才在家中念過一年書。”
邵晨點頭:“對,後來你家裏人沒錢供你讀書,你就進宮裏來了。”見暮秋情緒低落,大為詫異:“這個能給我看看嗎?”
暮秋把書遞給了她,邵晨翻看了幾頁,隨便指了一處問道:“這是講了什麼啊?”
暮秋一瞅,道:“這是宋代賀鑄寫的《眼兒媚》。”又講了其中的含義。
邵晨歪著頭,道:“‘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後日眉頭’,今天晚上還能親眼見著,到了明天伊人的模樣隻能留在心中,到了後天隻能緊蹙眉頭思念。這話好傷感。”
暮秋勉強笑道:“是啊,畢竟送別人舍不得遠行者,離情別緒,自古以來都是愁腸百結。”
邵晨沒怎麼聽明白,但是說道:“舍不得,是因為要分離嗎?我以後可不要遇上這樣的事,我不要暮秋離開,我要暮秋一直在我能看到的範圍內。”
暮秋一愣。
……
“那麼你也該知道,公主是你這輩子也不能觸及的禁忌。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與她站在一起。”一天傍晚,她在禦花園采摘花朵,想紮成一束送給暮秋,卻在回廊處聽見了暮秋和另一個宦官的對話。
“我當然清楚。”暮秋輕聲說。
她那時很想衝過去告訴他,不是的,她也可以和他站在一起的。可是他轉過身來時,臉上是一片淡漠,是那種漠不關心的表情。他沒有看到她。
暮秋是她最後的一絲溫柔了,也是她在雲國暗無天日裏的唯一一線陽光,是在海麵上僅能抓住的一塊飄浮的木板,她一刻也離不開暮秋,他是她所有的寄托。
邵晨被軟禁的事瞞不住,滿朝文武都知道了,還有的嬪妃唯恐天下不亂,派人細細去調查,居然挖出了公主軟禁的真相,這下可把邵晨和暮秋的私情抖了出去,傳遍了整個首丘,邵晨一時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雲王自然惱怒非常,又聽宮人說邵晨在軟禁的期間內,每晚拜月祈禱能和暮秋相見早日,沒多久就染上了風寒,吃了藥也不見好。宮人哭著訴求,道是邵晨每次醒來的第一句話都是:“暮秋呢?暮秋在哪裏?暮秋他還活著嗎?”而後見不到人,又是絕望地落淚,沒多久就又陷入昏迷。
雲王親自去看視,果見得原本嬌嫩的女兒變成了如今瘦骨嶙峋的模樣,健康每況愈下,原先的怒氣又被心疼替代,見邵晨一心一意隻念著暮秋,也隻好無奈地讓人去把暮秋找回來,把他悄悄帶回宮中,以寬慰邵晨的心。
暮秋再見到邵晨時,其他人都潛在門外,隻知道暮秋此次回來,隻是匆匆一見,喂公主吃藥而已。
這一天過去,邵晨的病竟是大好了。
而歇侯那邊,自從進了柳蔭總督府中後,受到了不少同齡女奴的嫉妒和排擠,而她本人也不去管這些瑣事,更不會去刻意迎合他人,因此惹得一些女仆對她愈發心懷芥蒂,專講些閑言碎語,這些流言蜚語漸漸地傳入老夫人的耳裏。日子一久,老夫人也見歇侯不起眼了。
有天歇侯被差到書房給唐建找本書,卻不小心打翻了桌案上的硯台,濃黑的墨汁染在一本舊書上。她手忙腳亂地擦拭,可書頁越擦越髒。這事被老夫人知道了,她老人家氣得直打顫——那本書是她夫君在世時最愛看的,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她把歇侯叫來,狠狠扇了歇侯兩耳光,罰後者跪在太陽底下,手舉鐵盤兩個時辰。
早有人去告知唐建,唐建急匆匆趕來,向老夫人說情。老夫人本看歇侯不順眼,又見唐建為她說情,氣道:“她光吃不會做,還把老爺心愛的典籍給髒了,你叫為娘能怎麼辦。”
唐建道:“歇侯在家一直幫兒子做事,怎麼說光吃不做?而且這本典籍,市裏流傳的多的是,明兒兒子就去買一本,還請母親不要責罰歇侯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老夫人無奈,以手支頤道:“也罷,罰也罰了,這回就饒了她,隻是再不可有下次。”
唐建應了,忙跑去看歇侯,見她跪在烈日下,劈手奪去滾燙的鐵盤,扔在地上。
咣啷的一聲,倒喚回了眼花繚亂的歇侯一點神識,由於在烈日下跪得太久,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但還是能猜到眼前人是誰,強顏笑道:“你來了?”
一語方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