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有緣無分(3 / 3)

歇侯點點頭。

邵宮悠然道:“應該那個仆從是我的人啊。”

歇侯瞠目結舌。

邵宮又笑道:“施瑰郡主雖然多情,可到底是小女兒心性,隻要稍加引誘,就能讓她移情別戀。香山居士寫的《井底引銀瓶》早就說過,‘聘則為妻奔是妾’,她偏以身冒險,這一腔情意終究是要辜負了。”

歇侯道:“太子殿下既然知道施瑰郡主要往酒裏下蒙汗藥,為何還要歇侯再放……”

邵宮哈哈笑了:“歇侯,施瑰郡主的是蒙汗藥,頂多讓唐建睡上幾個時辰,可我給你的,是會要人命啊。”

歇侯的手直發抖,她惶恐不安地看著邵宮,然而後者斂了笑,踱步朝她走近:“唐建一死,今天府裏的人都會被徹查,而施瑰郡主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她和仆從私奔,更能讓人懷疑這事是她一手策劃,是她謀殺親夫。這樣,不但能把我倆撇幹淨,還能讓邵隱失去一個臂膀,讓唐家和珩府結仇,多麼劃算!”

歇侯嘴唇栗栗。

邵宮忽然盯著她:“那藥你下了嗎?”

歇侯搖了搖頭,要去摸懷中的藥瓶,可手在半途又停住。她看了眼邵宮,低頭說:“殿下能到這兒來,為何還要歇侯下毒?”他都能來這裏了,自己下手不是更方便嗎?

邵宮的笑容愈發深邃:“我要是不親自來看看,現在這裏就不會隻有我們兩個人了。”

歇侯看了看四周,沒有一個人,暗暗佩服邵宮的本事。但是邵宮看似已然沒了耐心,歇侯原想撒謊,但又改了主意,當著邵宮的麵往酒裏倒了藥,又道:“蒙汗藥和殿下的藥放在一起,不會出什麼事嗎?”

邵宮不甚在意道:“反正都是死,兩個混在一起又怎麼。你又不喝。”

歇侯咬著唇,跟著邵宮離開時,回頭望了一眼桌上的合巹酒。

瞑昏,坐在新房裏的不是施瑰郡主,而是歇侯。唐建進房時,訝異道:“歇侯,你怎麼在這?”下意識環顧周圍。

歇侯起身,迎上去道:“公子,這事說來話長,施瑰郡主已經和人私奔了,她……她弄暈了外麵幾個守衛和丫鬟。”

唐建皺眉道:“怪不得我進來時看見他們……隻當是醉了。”

歇侯連連搖頭,看一眼窗戶,拳頭一緊,定睛對唐建道:“公子,我……有話要告訴你!”

歇侯還是把真相告訴了唐建,與其一直使自己處於被動,被邵宮威脅,不如直接坦誠。唐建聽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歇侯的眼眶盈盈含著淚,心裏有懊惱也有不安,可更多的是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唐建忽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有點發涼,聲音低沉:“歇侯,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有些話,我也要說了。其實在今天中午,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和施瑰郡主的婚姻嗎?因為阿芳。前幾天太子妃騙阿芳去做客,結果把人扣住,至今沒有回來。太子拿阿芳要挾我,我不得不答應下來。”

原來是這樣,歇侯的確有幾天沒看見唐芳了,可府中人嘴巴很嚴,都沒有透露唐芳去了哪兒。

“大王的病看來是不會好轉,而登上國君的位置,目前來看,是太子的可能性最大。可——這不代表二王子會落於下風。邵宮的目的,無非是想解決掉唐家,好讓二王子失勢。我明知他會有這個舉動,卻還是疏於防備,害得唐芳被軟禁,我自己也處於被動地位。”他看向合巹酒:“這裏麵有毒吧?”

歇侯驚訝地看他。唐建自嘲地笑:“今晚的婚禮不過是一個幌子,邵宮是想讓首丘裏的達官貴人都看到支持二王子的唐家是如何敗落,殺雞給猴看。明天,首丘裏最熱鬧的話題,應該就是唐家剛進門的妻子,是如何和人私通,謀害親夫。這樣一來,唐家和珩府都成了笑話。”

歇侯大聲道:“可是公子,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這麼做?歇侯,你指的是怎麼做?阿芳在他們手裏,我隻有答應成婚,他們才會在婚後第二天放阿芳回來。他們還想看我死,這……我也是在中午知道的,是二王子的人給了我消息,”他從懷裏掏出一枚小的藥丸,說,“這是假死藥,二王子的人交給我,讓我配合演一場戲。明天唐家就會放出假消息,說唐建中毒身亡。”

照二王子那邊的說法,是想讓唐建假死,使邵宮暫時得意一陣子,待邵隱捉到了邵宮的把柄,積蓄的背後勢力壯大了,唐建再突然現身,助二王子一舉擊敗邵宮。

“可是這計劃很危險,除了我和二王子,沒有其他人知道。歇侯,我告訴你,是因為我相信你。你早就不幫邵宮了,對吧?”唐建微微一笑,“我能感覺到,你是向著我了。”

歇侯臉頰微紅,神色卻還很擔憂。

“歇侯,你來這兒,差不多有兩年了。兩年啊,我發現,你不在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麼活過來的。但是……二王子的計劃一旦實施,我們可能就再也見不了麵了,至少我要躲藏好久。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歇侯,我希望在我假死後,你能離開這兒,重新去過一個新生活,不要再被邵宮控製了,好嗎?”他的袖口掩住唇。

歇侯聲淚俱下:“邵宮說,隻要我在酒裏下毒,事成後就會給我安排一個新身份,讓我離開。”

唐建欣慰地笑了:“那很好,那很好。那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騙,一旦脫離了掌握,就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不要再被他利用了。以後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噢,這些盤纏,你拿去,不要讓自己餓著凍著,記著凡事都要小心,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人欺負。”

歇侯哭得更厲害了:“公子,歇侯想和你一起走!你假死後,能不能帶上歇侯?不論你去哪,歇侯都想和你在一起啊!”

唐建微笑著,撫摸著她的頭:“歇侯……”

記得第一次見麵,她是個灰頭土臉的小乞丐,現在動人得像個新嫁娘。但他知道,他還是他,她還是她,一如初見,沒有變。

他還想說什麼,眼皮卻越來越沉,麵前的人影逐漸模糊。

“公子……”歇侯啜泣著,抬頭卻看到他迷離又困頓的眼神,不一會,他頭一歪,栽倒了下去。

歇侯及時扶住他,眼裏還含著淚,看到他手裏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