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擔心的還是來了,采玉沒等到齊避邪醒來,裴策已經來到府邸,下令他離開。
采玉咬著牙,對著齊避邪的床位磕了幾個重重的頭。
裴策不忍直視,別開臉:“你有話就寫下來吧,等她醒了,孤會轉告於她。”
采玉在紙上寫了六個字:保護她,照顧她。
裴策一愣,萬沒料到采玉隻說這麼幾個字,而且是留給前者的。裴策點頭:“孤答應你,隻要孤在一日,任何人——不管是朝廷命官還是平民百姓,都不會傷害到避邪,孤會拚盡全力保護她、照顧她,現在你放心了吧?”
采玉鄭重點頭,做手勢向裴策謝恩,又眷戀地看了齊一眼,背上包袱,轉身而去。裴策默默注視采玉離去,又扭頭看看齊避邪,陷入沉默。
裴策回宮後,裴觀來參見。裴觀甫一進門,開頭便問:“大王就這麼放任采玉走了?”
裴策道:“朝廷和民間都對避邪頗有微詞,而其中主要原因是懷疑她和采玉的關係。孤想他若是再這麼久留在避邪身邊,對她是大大的不利。所以與其置他們於風口浪尖,不如趁早將其中一人趕走,這樣時間久了,謠言在人們心中會漸漸淡忘。”更要緊的是,采玉還存在還晴山放走伍瓊的嫌疑,若是有人查出來,那采玉就必死無疑,而齊避邪是萬萬不願看到那種後果的。所以說到底,他這樣也是對齊避邪好。
但裴觀看了裴策一會兒,似有些不讚同:“據臣所知,采玉和覃國相國似有些聯係,伍瓊天資聰穎,智慧超群,其智謀之深是臣平生僅見,且伍家曆代都不是簡單人物,大齊能人何其多,伍瓊為何偏偏選中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采玉?而且采玉在齊避邪身邊跟隨多年,就算言語方麵上有所欠缺,但上戰周遊各國多年,兵家謀事,耳濡目染,應也學了不少本事,最要緊的是,他在齊王宮混了這麼多年,就這麼放他出去,是不是太過草率了?或者說,采玉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裴策目中銳光一閃,犀利如刀,筆直地掃向裴觀,裴觀鎮定自若,不緊不慢又道:“臣學識淺薄,但也聽說過一些被國君趕出的人,受到別國禮遇。像齊閔王放逐田文,馮諼往西跟魏惠王一說,惠王就空出相位,派使者帶千斤黃金、百輛車子去聘請田文,往返多次。齊王宮不留采玉,萬一他去找伍瓊會合,那不是放龍入海,讓覃國如虎添翼了嗎?到時隻怕會給齊國引來無窮禍患!”
此言不假,裴策眸光變得幽深而沉重:“王叔的意思是……”
裴觀比了一個殺的動作,眼中是厭惡和嫉恨:“先下手為強!”
與此同時,外麵的天空打了一個響雷,窗上的紙在被風吹得哆哆嗦嗦,好像生怕被凶戾的閃電劈破,裴策負著手走到窗邊,眉峰蹙起,一張肅戾的臉上顯出幾分威嚴。
裴觀知裴策心有動搖,又道:“大王,采玉雖不是朝廷命官,可到底跟隨齊避邪處政多年,萬一他將什麼不該說的透露給覃國,那對齊國是大不利,大王、齊避邪、還有齊國的百姓都要受到牽連。臣曾吃過心慈手軟的虧,所以遇上類似的事會選擇快刀斬亂麻,趁麻煩還在苗頭上趁早解決。今日的寬宏饒人,以後隻怕會成為我大齊的禍患。《詩經》上說:‘行百裏者半於九十’,既然前麵的百分之九十都做了,那還會吝惜這最後一步嗎?”
轟然一聲,驚雷炸破,疾電刺出一片白芒。紫雲白電下,裴策抬起蒼白的臉和閃著詭異的光的眸子。
采玉在荒蕪的山道上策馬疾行,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後麵有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塵沙飛揚中,一隊黑衣人快馬加鞭而來,手裏的利器亮出一絲絲寒光。
采玉腦中電光一閃,連忙用力抽打馬臀,加快速度。
他以為裴策當真會放行,未想過會被追殺,那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采玉的鞭子一遍一遍拍打下,不知後方誰喊了聲射箭,采玉心頭一驚,一邊駕著馬,一邊留神聽後麵風聲,躲過好幾發利箭。那些人似惱了,又連射好幾次,其中一支射在了馬腿上。馬嘶鳴一聲,采玉跌落下來。
那些人順勢衝上去。
冰寒的刀氣撲麵而來,采玉下意識緊閉雙眸。
危急關頭,那近在咫尺的寒冷一滯,有一個聲音道:“不好,是覃國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