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芙公主又氣又恨,卻隻能漲紅臉,幹瞪眼睛。金嬙忍不住,近上前低聲道:“公主,那人不過是個啞巴,還是靠的伍相國的麵子才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沒見過有什麼真本事。您又何必對他另眼相看呢?”
“你懂什麼!卓文君能看中司馬相如的才華,我就不能慧眼識英雄嗎?”
“可是公主,您多次找他說話,他都冷冷淡淡的。”金嬙說著,又提起京中一些優秀青年,暗示忘芙公主換個目標。
可忘芙公主跺腳說:“我不管,我就要伍琚,我喜歡他!”
忘芙公主這樣大膽地說喜歡一個男子,饒是金嬙告到了覃王那兒,他老人家也沒轍:“你喜歡有什麼用,人又不是你的。”
忘芙公主氣鼓鼓地瞪著覃王,傲然回首:“哼,他今日不喜歡我,不一定明天不喜歡我,他要是明天不喜歡我,那可能後天會喜歡我。人都是會變的,父王怎麼知道他不會有朝一日改變心意呢?那時,我要讓他對今日的傲慢追悔莫及!烈女怕纏郎,總有那麼一天,我會讓他喜歡上我的!”
覃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對駙馬人選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最小女兒,竟對伍琚上了心。他無奈地搖頭,含笑道:“既然你這麼肯定,那不妨去試試,不過父王話說在前頭,如果他真的不願意,你也不要過分強求,更不要用非正當的手段來奪取,那樣,即便你當真得到了,也可能會不開心的。”
忘芙公主氣道:“我知道!我知道!什麼強求,什麼非正當,父王,你是擔心我對伍相國動手嗎?我一個公主,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說罷,也不跟覃王客氣,氣衝衝走了。
可是忘芙公主還沒來得及施展自己的手段,覃王就在一次涉獵中受傷,引得舊疾複發,臥床數月。半年後,覃王因病去世,他膝下有五個兒子,卻都因爭奪王位自相殘殺,隻剩下七歲的幼子亦河活到最後。
亦河登基成王,先王後成太後,垂簾聽政。亦河年紀雖小,卻有一個比他大十歲的王後,名喚王長恨,是太後的侄女,容貌算不上太好,可溫婉聰慧,還念過一兩本書,頗得太後賞識。
先王下葬的時候,太後無疑是哭得最傷心的——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新王也在太後的掐擰下擠出聲來,卻也沒多掉眼淚。倒是王長恨懂事,不住握著帕子蓋在眼上抽噎——即使掉不下淚來,好歹也有東西遮掩,更沒人敢到她麵前看究竟,所以裝模作樣得最好。但是哭聲最大,淚出最多的,卻是一部分人沒注意到的闌夢君亦盛。
闌夢君是先王的同胞兄弟,和先王在容貌上有幾分相似,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下巴結一把濃密的胡須,不怒而威,仿佛隻要在那兒一站,就無端讓人產生畏懼。他一出現,哭嚎聲立刻淹沒了太後假惺惺的嗚咽和王長恨的啜泣。
太後有點訕訕的,卻也沒跟亦盛搶著誰哭聲更大。她心思一轉,扭頭望向了在人群中的伍瓊和伍琚。伍琚沒什麼,伍瓊臉色卻似乎不大好,整個人瘦了一圈,雖然不見淚痕,可他的傷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後心中一動,讓人叫伍瓊和伍琚到前麵來,對伍瓊小聲說:“先王在世時,最看重的就是伍相國了,相國你怎麼還站那麼遠呢?”
伍瓊道:“臣正是因為心中難過,才不敢站得離先王太近。俗話說,近鄉情更怯,離開故鄉很久的人在回來時,離故鄉越近,心裏可能越膽怯。微臣此刻對先王的感情,也是如此複雜啊!當初先王待臣無微不至,臣也極力做好先王交代的任務,就唯恐辜負先王的殷切期望。如今微臣歸來,先王不會再如往常那樣在城門等望,臣想起往事,就百般傷心,難以自已。正因情誼深厚,才不敢太過接近,以免傷情……”
太後紅了眼圈,說:“原來如此。相國啊,老婦誤會你了……”
待眾人都散後,太後悄悄來找伍瓊,悲痛道:“相國,有句話老婦一直憋在心裏,想著要是再不說,以後可能也沒什麼機會了。你不知道,你去黎國那段時候,先王睡裏夢裏喊的都是你的名字。相國,如果這世上有個人可以無條件地關心你,信任你,除了你親人外,這個人一定不是別人,他一定是先王。他視你做知己,把心都肯掏給你。曾經,老婦懷疑他是不是有別的想法,可後來才發現,他隻不過是真心地想禮賢下士。偏偏這樣好的人就這樣去了,可惜他還有一樁未了的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