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萍驚叫起來,嗓門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你以前都知道他亂來?為何不提醒我?你太不夠意思了。”說完這話,兀自嗬嗬地笑。
李忠厚摸摸頭,“嘿嘿”地笑了幾聲:“他好歹也是我師傅呢!對我也不錯呢。”
“你呀,真是的。”馬萍白了他一眼,模樣像撒嬌,隨即又說道:“我聽黃林說,你和小梅……”她遲疑不決地問道,仿佛嘴裏的字如同擠牙膏一點點地費力才能出來:“你和小梅之間……是不是……出了問題……哦,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說到這裏她到底還是停了。因為李忠厚的臉色漲紅了,他訕訕地說:“我和她像個陌生了人,哎。”他歎了口氣:“我有時感覺自己真的大男人主義,可惜,我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馬萍的心弦在這時撥動和悅起來,一種欣喜的成分彌漫在情緒裏,她裝著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別灰心,要相信緣分是天注定的,就像白娘子傳奇裏: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手難牽。當兩個人有緣時,他們中途無論發生什麼,都會找到彼此的。”
“也怪我不好,我和小梅是回不去了,終究是回不去了。”李忠厚語調低緩,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的內心仍有些少許的不甘,仍有些痛苦的糾纏,想著自己曾數次對小梅的拳腳相加,隨著時光的流逝,他的內心越發懺悔。
見李忠厚的表情有些傷感,馬萍忙岔開話題,裝著很輕鬆的樣子說:“小周傑長得跟你一模一樣,從來不喊周董爸爸,遲早會露餡的。”
見馬萍說起自己的私生子,李中厚的臉色柔和起來,嘴角微微地一撇,笑著接話搭訕道:“小傑呀?我也認為這樣下去遲早會露餡的,還得想著萬全之策了。”
馬萍喝了一口咖啡,加糖咖啡是苦中還甜,她喜歡這種味道,任咖啡在唇喉之間遊弋一會兒才吞了下去,杯子嫋嫋升騰的氤氳過濾著視線,轉眼透明,她胸有成竹地笑著說:“萬全之策就是離開周董,他三個月要回台灣簽一次證,每次他會小住十幾天,我會趁機離開的。”
“可是你還沒有結婚,帶著孩子以後怎麼生活?”李忠厚說道,他望著像貴婦人一樣打扮的馬萍,內心為她的未來隱隱地擔憂著:“這個吃香的喝辣的女人過慣了有錢的日子,以後過窮日子她行嗎?”他在內心猜測著。
馬萍明白李忠厚的言外之意,滿不在乎揮了一下手,微笑道:“你別小瞧我,我能屈能伸,我本來就是農村出來的女兒,大不了再回到農村。”她說完這話後,又警惕地看看四周,幾個喝咖啡的人全是陌生的麵孔,但她對著李忠厚伸長脖子壓低聲音道:“我存了不少錢。省著點,夠我娘兒倆用一輩子了,再者,真是紙包不住火,我臨走也會撈他一把。”
李忠厚一聽這話,當下心“呯呯”加速跳了起來,他結結巴巴道:“這不太好吧?這……”
“你呀,就是太本分了,不撈白不撈,再說,我這幾年的青春給了這個死老頭子,和他同床共枕我容易嗎?我現在對廠裏的事都不怎麼多管呢。還有那個廖狒狒,是周董的親小舅子,當個采購還不是拿回扣,好多東西的單價都不對勁,我現在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管它呢,他撈小我撈大,反正我這段時間要請款,所有的錢財都經過我手,我趁他下個月回台灣就趕緊走,孩子都兩歲了,他不喊老東西爸爸,他可能也有疑心了……我趁早溜!嗬嗬!”她說得很是輕鬆,而李忠厚卻聽得一驚一乍,仿佛自己做賊一般。
“哎,說不了你,你要做就做得幹淨些,別讓他找到了。”李忠厚說道。
馬萍仍是笑,悄聲道:“我現在告訴你實話吧,我身份證其實也是假的,我的真實身份證下火車的時候就被小偷偷走了,我本來叫馬小雲。這個馬萍的名字也是假的,花五十元錢辦的。除了安徽省是真的,家庭地址一切都是假的,當初我並沒有想辦假的,是堂姐讓辦的,她說工廠愛扣壓身份證,如果不想打工了,辭不掉工時,假身份證也可以不要了……還有,你最好別在公明鎮找廠了,去鬆崗吧,別碰上熟人,對熟人別說你住在什麼地方。”
李忠厚大驚失色道:“不會吧?原來你一直都是假的?”馬萍咯咯地笑,又悄聲地說道:“不,小周傑是真的,我對你的感情也是真實的。”
她的語氣很輕柔,有點嬌嗔的模樣,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直視著李忠厚,李忠厚的臉立刻又紅了,他低頭攪著咖啡,挾起一小塊餅子塞進嘴裏。
空氣有了短暫的沉默,隔了一小會兒,馬萍問道:“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李忠厚說:“哪裏黃土不養人?我有手有腳,找廠還是容易的,隻不過想找個維修工之類的活幹幹,我又會開叉車還會電焊氧焊,沒事,餓不死我。”他仿佛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
她從提包出抓出幾張老人頭來,推給他:“你才出門需要這個,你先拿著。”
他又推了回去:“又不是前幾年,現在都好了,日子不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