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改名字？”
麵對學姐的疑問，歸無豔篤定地點了點頭。
“俺真看不出來，在這最後幾天裏，你這樣做有啥意義。”
“俺也不知道，但還是請您務必幫我這個忙。”這句話一說出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沒有想到，請別人幫忙，竟然能夠如此輕易地說出來。她覺得自己徹頭徹尾地變了一個人，此時正用滿含笑意的目光，注視著學姐。
“好吧，”學姐答應道，“俺先重新給你製作一個工作證，對，你的照片再給俺一張，”學姐接過照片後，打開辦公桌後麵的櫃子，從中取出一張空白工作證，她小心地把歸無豔的照片貼在上麵，又在下麵用漂亮的正楷字寫道：銷售部歸無豔。她拿出人事部的印章，在照片上蓋了章之後，遞給歸無豔時說道：“你知道，還有幾天的時間，還不能給你製作正式的工作證，這張你先拿去用吧。”
天藍藍珠寶商行的正式工作證是製卡公司專門訂製的，內含有電子芯片，吃飯、出入商行直接刷卡就行。所有員工都要經過為期三個月的試用，合格後，商行才給予製作這種正式的工作證。而在試用期內的員工，都是在空白紙質工作卡上，直接貼上照片，用手貼上部門、工號以及姓名，吃飯的時候，要遞給飯堂師傅紙質的飯卡，就連出入商行，也要等別人進來時，一同進行，極為不方便。
“製作正式工作證時，俺的名字也用歸無豔，”歸無豔說，“俺一大早就通知俺的父親，去派出所給俺辦理更名事宜了，估計很快，就能批下來了。不過，換身份證有點麻煩，您知道，咱們那裏還沒有在深圳開展異地身份證辦理這項業務，屆時，俺還要請假回去辦理。不過，俺爹會及早將更換名字的戶口簿寄給俺，到時候，辦理社保時，您就用俺歸無豔這個名字。”
“你呀，”學姐望著她，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兒，學姐歎息了一聲，說道，“好，我就按照你說的去辦，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這麼張羅，到底有啥意義。”
“請您相信俺。”說完，歸無豔拿起那張變更過名字的工作證，“俺會做出成績來，不會讓您丟臉的。”她留下了一個瀟灑而又自信的背影，讓學姐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說實話，歸無豔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也並非是那種連看都不忍細看的女孩。她隻是長相普通，個頭中等，也不豐滿，但臉龐卻是北方女孩特有的大臉龐。走在人群之中，她不是那種顯眼的女孩，她是屬於那種甚至有過數麵之緣，也不容易讓人記起來的人。
但有句話說得好，世上本無長得醜的女人，隻有不會裝扮自己的女人。而對於女人來說，無論醜美，微笑都是她最好的化妝品。歸無豔雖不能一下子像別的女銷售員那樣，讓自己完全放開，主動使盡渾身解數，來招徠顧客，但已經抱著“豁出去”的心情的她，還是立即讓別人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五妮今天看起來有點奇怪，”與王盼相鄰的女孩低聲告訴王盼，“你看她，竟然笑了，這可不像平常的她呀。”
“笑吧，笑吧，就讓她笑兩天吧，”王盼從鼻孔裏，哼出了一團熱氣，“她這是強弩之末，想給我們大夥兒留下一個好印象呢。”
“可如果她這兩天，做成一單生意，那豈不是就能留下來了嗎？”那女孩又說道。
“留下來又能如何？”王盼不屑地回答道，“還不是一樣要當墊底兒的，還不一樣的要靠著可憐的底薪過日子。”
她們的小聲議論當然沒能逃過歸無豔的耳朵。不過，她不再像以往那樣，對這些議論耿耿於懷了。她知道，這些人並無惡意，她們對自己的議論，隻不過是出於自己沒有做出任何業績來。這樣的局麵，歸無豔以前也曾經曆過。她剛考入大學的時候，她的穿著她的內向，都讓她遭受了來自同學的異樣的目光。可當她以全係第一名的成績，當選為學生會學習委員時，同學們向她投來羨慕不已的目光。在她的同學中，有兩三個與她還結成“死黨”了呢。
這些女銷售員與她當時的同學一樣，即便是議論她，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都並沒有含有什麼惡意，這都是因為她的完全不出彩，她的灰姑娘的形象，讓這些女孩在她麵前，有了一種傲驕的資本。而一旦她在某一方麵，超越她們時，她們的目光便不再會那樣了。
深圳是座包容的城市，也是一個創造與產生奇跡的地方。歸無豔暗暗地告訴自己，既然冥冥之中，上蒼安排了她來到光明新區工作，或許這就意味著，她能在這裏創造出屬於她的光明。她相信奇跡會發生，她更加期待奇跡發生。
這會兒，還沒有顧客上門，按照慣例，這屬於女銷售員們化妝的時間。與歸無豔相隔不遠的陳美琪，放下了手中的塗抹胭脂的毛刷，走到歸無豔麵前，小聲地說：“五妮，你沒事兒吧？”
歸無豔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好得很呢，”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作證，“以後，我就叫這個名字了，麻煩你給大夥說一聲。”
“啊！”陳美琪露出吃驚的表情。
她的表情與學姐一樣，歸無豔想道，看來，每個人對她要徹底地改變自己，有些不大理解。其實，這也難怪，畢竟來這裏這麼長時間，她給別人的印象，太普通太普通了，可以用若有若無來形容。試想一下，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突然要向全世界宣布，她要改變，她要做出業績，那大家驚詫的表情，就可想而知了。
“你……”陳美琪吃驚地說，“改名字麻煩得很呢。”
“是的，我知道，但我不怕。”讀書這麼多年，她早已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不與學姐在一起的時候，她都盡量地使用普通話，與對方交談。
“可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呢？”陳美琪的手穿過櫃台，放在了歸無豔的肩膀上，“你確定自己是認真的？你要知道，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呀。”
“我知道，”歸無豔回答道，“但這兩個字，不恰當好處地形容了我嗎？”
“你——”陳美琪歎息了一聲，“你呀，總是喜歡看低自己。我對你說過，你的皮膚是非常好的，在我們所有的銷售員中，可以說是最好的……”
“可是，”歸無豔打斷她的話，說，“我總不能天天什麼衣服都不穿，把皮膚裸露在顧客麵前吧？”說著，她自己也覺得這句話有些過分，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用這兩個字當自己的名字，一是提醒顧客，二是提醒我自己，我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姿色的女人。但我不怕，醜女人也一樣的能夠做出一番成績來的。”
聽著她最後這句宣言似的話語，陳美琪像是第一次看見這個舍友一樣，好奇地打量著她。直到歸無豔被盯得不舒服，全身不自覺地扭捏了幾下，陳美琪才收回了她的目光。
“好吧，那我祝福你，”陳美琪真誠地說道，“我希望你早日做出成績來，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當好姐妹了。”歸無豔點了點頭，陳美琪接著說，“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盡管告訴我就行了，我一定會盡力幫你的。”
陳美琪之所以這樣對歸無豔說，一是因為她的本性使然，她對每個人都這麼熱情。最主要的，她隱約看到了，歸無豔身上即將爆發的小宇宙。她在天藍藍珠寶銷售員已經兩年，見識過的成功人士，也算不少了。從那些成功人士身上，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每個人身上，都蘊藏著巨大的潛力，都有可能在深圳這座城市，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奇跡。大多數人來深圳，都是從一窮二白開始起家的，通過他們的潛力激發，最終躋身於金領、富豪等成功人士的行列。這樣的案例陳美琪聽到過許多，此時，她隱隱地覺得，歸無豔與那些即將要爆發的成功人士一樣：目光堅毅，充滿自信。
人如其名，名字往往能夠代表一個人某個階段的言行。能夠直麵自己的缺陷和不足，說明這人已具備了自我蛻變的前提條件。這樣的人如再遇上一個恰當的機遇，將會以飛快的速度發生質的改變。陳美琪明白這一點，所以在別人不明就裏地嘲弄歸無豔時，她卻送去了關懷和溫暖。她可不願為自己的日後，樹立一個強勁的敵人。
當然，歸無豔要想改變，也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她既需要自身的努力，準確地說，是首先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但外界的環境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般來講，人改變環境，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在大環境麵前，我們每個人都卑微得如同一粒塵埃。
所以，改變既需要自身的努力，也需要外界環境裏某個因素的促成。這也是我們常說的“蝴蝶效應”的真正內涵：誰能捕捉到對生命有益的“蝴蝶”，誰就不會被社會拋棄，成為社會的強者。
歸無豔的蛻變，自然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她並不缺少銷售的專業知識，在這近三個月裏，她幾乎把整本銷售手冊，背了個滾瓜爛熟。可以想象，別人在化妝的時候，她在背誦；別人在招待顧客時，她還在背誦。就連下班後，別人三五成群相約外出休閑娛樂時，她一個人躲在宿舍裏，還是背誦。整本銷售冊子，已經被她翻得破爛不堪了，所有空白的地方，還留下了她密密麻麻的字體。那既有她的背誦心得，還有她不明白的地方，虛心向陳美琪請教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