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惠州的路上,歸無豔坐在奔馳斯賓特商務車的後座,右手托腮,頭部依靠在車窗上,漫無目的地朝外望去。王盼坐在她的左邊,低頭玩弄著手機,一點兒也沒有想說話的意圖。學姐李冰與另外一個男人,並排坐在主駕駛座的後麵。那男人身材很高,相貌堂堂,戴著阿瑪尼眼鏡,年約三十五至四十歲之間。他的頭發很長,有種隨風飄逸的感覺。他的臉棱角分明,個性十足,身材也很好,不胖不瘦。
剛上車時,黃四海向大家介紹這名男子,“他叫徐淼,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的好兄弟,你們可以像我一樣,叫他徐三水,”黃四海嗬嗬地笑道,“他的這個‘淼’字是由三水堆積而成,所以,大家都喜歡叫他徐三水。你們可千萬別被他五大三粗的外貌迷惑了,他可是心細如發呢。對了,他還有一個身份,是名作家,出版過不少專著,擁有許多讀者。不過,他像我一樣,不喜歡被一些條條框框約束著,所以,至今都沒有加入過任何協會。”
歸無豔注意到,在黃四海介紹徐三水時,他隻是微微地笑笑,沒有任何謙虛或不好意思的表現。或許,對於黃四海的稱讚,他當之無愧。
黃四海介紹完之後,徐三水衝她們三人點了點頭。“很高興認識你們,以後,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與我聯係。”說著,他猶豫了一下,掏出名片,遞給了她們每人一張,“這是我的名片。請放心,我手機不管在什麼時間,總是處於開機狀態。”
“強將手下無弱兵,”歸無豔想道,“看來,這徐三水也該是個工作狂。手機不管在任何時候都處於開機之中,這是二十四小時,都處於工作狀態之中呢。”
對於這樣精力充沛的工作狂人,歸無豔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黃四海向徐三水介紹了她們三人,在介紹歸無豔時,他是這樣說的,“她是個很別致的女孩,無論是名字,還是性格,都很讓人意外。”
歸無豔不知道黃四海話中的意思,是對自己印象深刻,還是別有用意。她看到王盼在聽到這句話時,正盈滿笑容的臉立即拉了下來,然後,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不瞞你們說,我的許多行動都掌控在三水兄弟手裏,”黃四海說,“就像我這個老板給他打工的一樣,他讓我幹啥,我不敢不聽。不過,也沒辦法呀,誰讓人家本領高呢,我搞不定的事情,要全靠他才能搞定。”
“老板,您說什麼呢,”徐三水微微地笑了笑,好像對黃四海這樣的玩笑習以為常了。“我能有什麼本領。我這點本事,還全是您教的。您要再說這樣謬讚我的話,估計我就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不得不說,他們之間的相處還是比較融洽的。歸無豔心頭湧起一種羨慕來。在天藍藍珠寶商行,隻有開月底的總結會議時,老總才會出現在辦公室內,其餘的時間,想見一麵都難,更別說能與他擁有這樣融洽的關係了。
歸無豔看了看學姐,學姐的臉上掛著職業式的微笑。看來,學姐對老板與下屬有這樣的關係,也比較向往。
司機啟動汽車引擎時,黃四海停止了說話。他在副駕駛位上坐好,並綁上了安全帶。徐三水對歸無豔她們三人笑笑,“請你們也係上安全帶,”她們每個人都聽話地係好了。
這輛奔馳斯賓特商務車也是黑色的,但與昨晚的那輛奔馳車相比,長了不少,也寬敞了許多。“這與昨晚坐的,不是同一輛車呢!”歸無豔小聲說道。
“昨晚那輛車太小了一點,”徐三水回答道,“要是擠一點,也能坐六七個人,但那樣就太委屈了你們幾位美女。所以,我們的司機小張同誌就非常辛苦,昨晚開車回到深圳,今天一大早換了這輛車回來。”
看來,今天去惠州泡溫泉的事情,黃四海昨晚就已安排好了。可是,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一定會答應去的呢?
歸無豔看了看學姐,她此時與徐三水正在低聲交談著什麼。他們的頭緊挨著頭,好像一對親密的戀人。
歸無豔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學姐雖然貴為經理,可在做出決定之前,尤其是要下屬陪別的男人一起泡溫泉這樣的事情,總該征求一下下屬的意見吧。歸無豔馬上又想到,學姐這樣做,也是為了她和王盼好。按照珠寶銷售行業的潛規則,與黃四海這樣的一個大腕交成朋友,以後不愁沒有生意做。隻是,不管怎麼說,歸無豔的心裏仍感到有些隱隱的不痛快。
從記事以來,歸無豔的人生軌跡就像是被人規劃好了似的,幼年時跟隨著姐姐們的腳步,按照父母的要求成長;長大後進入學校讀書,按照老師以及學校的要求,努力成為一名品學兼優的學生;後來,大學畢業後參加工作了,還要按照經理以及老總的臉色行事。
這些原本並沒有任何問題,因為大多數人的人生就是如此。可自從歸無豔更換了名字之後,她的心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她要對自己的人生做主,要把自己的命運緊緊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願像以前那樣,做個怨天尤人的人。所以,當學姐沒有征求她的意見,就答應黃四海今天上午的惠州之行,她的心裏多少有點難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但話又說回來,能有機會與黃四海單獨待在一起,又是多少女孩夢寐以求的事情嗬。
歸無豔至今還記得,那天,當黃四海持有“黑卡”出現之後,整個珠寶行都為之沸騰了,歸無豔更是做夢一般,完成了那筆生意。下班後,她的心情還沉浸在“黑卡”的震撼之中。她去找陳美琪,就是打算向對方訴說自己這種奇妙的心境。可遺憾的是,一下班,陳美琪就迅速地離開了,沒有跟她機會單獨相處,所以,她的那種美妙與興奮隻能自己慢慢品味,像牛反芻一樣,越重複越有味道。
歸無豔又想起了陳美琪。自年初托丁秋生幫她解決了老鄉的電動車被扣之事,陳美琪請吃了一頓飯之後,似乎她們兩個就沒有再待在一起了。歸無豔努力地回想,那天晚上吃飯時發生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無意間觸怒了陳美琪。可她的腦袋想疼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陳美琪就像是故意躲避她似的,每天下班之後,總是迅速離開。而每一次,歸無豔想要找她,打電話給她時,她總是說自己正在忙著,匆匆地掛斷電話。
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呢?歸無豔覺得,回去之後,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好好地問個明白。
車上放著柔美的輕音樂。司機是個年輕充滿朝氣而身著西裝的男子,從開始到現在,就沒聽他說過什麼話。在開車的時候,深圳人“時間就是金錢”的觀念在他身上表現在非常明顯,他見車超車,無論是什麼樣的車輛,總能夠把它遠遠地甩在後麵。
黃四海對司機駕駛的本領,似乎非常放心。在車上,他處理了幾個工作上的電話之後,就安靜地閉上了眼睛。他把座椅向後調整到了一個非常舒適的角度,然後放平身子,不一會兒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這輛斯賓特轎車車廂很長,每一排座位之間,都有很寬敞的空間。所以,即便是前排的人把位子調整放平,對於後麵的人,影響不大,不會因此感覺到活動範圍受限。
前往惠州的路上,經過了不少山區,每經過一座山,天氣就會有所不同,有的地方下起了很大的雨,有的天空呈現多雲,或者是晴天。斯賓特轎車在多雲的天空下行駛時間最長,約有兩個小時,當經曆過一場暴雨無情地猛烈襲擊之後,他們駛下了高速公路。
他們要去的溫泉小鎮,位置偏僻,是一個隱匿在都市邊緣的世外桃源。彎彎曲曲前行的鄉間公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和車輛。
斯賓特轎車穿過一座小鎮,接著前行,駛入一條碎石小路,開進一座山裏。在正午十二點之前,他們又經過一兩個破敗幾乎無人居住的村落,瞥見一座擁有許多參天古木的原始森林,然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溫泉度假村所有的房屋都是木製建築,看起來很有異國風味。房間不多,卻功能齊全,一樓有大堂、迎賓室、棋牌室、茶水間、餐廳、燒烤場等,二樓是休息室,有十間同型房屋,窗戶都開著。度假村的外圍,密密麻麻的竹林形成了一道堅固的屏障,風吹來時,竹林發出嘩嘩的響聲,就像是海浪擊岸。屏障裏麵有九個溫泉池,每個池子因其功能而取的名字都不相同。
斯賓特轎車剛一停穩,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跑出來,迎接他們。從他胸前掛的銘牌得知,他是這兒的經理。
他的身材中等,相貌一般,五十歲模樣,臉上沒有特殊之處,屬於那種過後就容易讓人忘記的類型。他打開轎車的門之後,站在車門旁,雙手下垂,畢恭畢敬地等著黃四海下車。
“老梁,又有些日子不見了,你身體可好?”下車時,黃四海握住中年男人的手,笑容可掬地問。
“好,好得很呢,謝謝老板關心,”被稱作老梁的男人回答道,“關節炎也沒有再犯了。這段時間,這裏經常下雨,但所有的關節都不痛不癢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以前。”
“我就說嘛,經常泡泡溫泉,對你的身體有極大的好處。”
“謝謝老板,可我不總是放心不下工作嘛。”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黃四海拍了拍老梁的肩膀,“有了好身體,你才能好好地幫我賺錢啊!”說到這裏,他哈哈地大笑起來,老梁也跟著他,嘿嘿地笑了。接著,黃四海又說,“現在80後、90後的青年都出來工作了,我們這些老家夥,該讓步的就讓步,總要給他們以成長、發展的機會和空間,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