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老板您說得對。”
見歸無豔她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黃四海介紹道:“老梁,是我四海集團海外事業部的營運總監,這些年,因為身體的原因,飽受風濕關節炎的折磨。以前,沒有條件,無法給予他更好的照顧,現在好了,我讓他一邊在這裏休養,調整身體,一邊幫我打理這個度假村。”
歸無豔這才意識到,這個度假村也是黃四海的產業。
黃四海如此這般設身處地地為下屬著想,這一點令歸無豔很是感動。她想起了丁秋生,那個在電話中,對下屬大呼小叫極不耐煩的科級幹部,隱約感到了二者之間的區別,以及所取得的不同成績的原因。在同齡人當中,丁秋生算得上優秀,但與黃四海相比,他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哪一天,介紹丁秋生認識一下黃四海,或許也不錯呢。”後來,與學姐談起黃四海時,歸無豔說,“用優秀還不足以形容他,他簡直是太出色了。”
他們一同走進餐廳,在一個很大的圓桌旁坐下。服務員陸續地把冒著熱氣的菜肴端上桌,看來,這也是黃四海提前就安排好了的。
“下午泡溫泉,中午我們就不喝酒了。”黃四海說。
“是的,喝酒後不能下水的,”學姐附和道,“尤其是不能泡溫泉。”
黃四海衝李冰微微點頭笑了笑。
“黃總是非常注重健康飲食的,”徐三水說,“所以,這個度假村所用的食材,都是綠色食材。雞鴨魚都是度假村喂養的,在山上還開墾了一片荒地,專門用來種植各種時令蔬菜,吃起來絕對可以放心。”
“這都要感謝老梁,”黃四海說,“是老梁幫我打理的這些,我才有放心菜吃。要不然,找個能夠吃得放心的地方,還真不容易呢。”
“我目前能做的,恐怕也隻有這些了,”老梁臉上呈現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以前,跟著您鞍前馬後,世界各地地跑,開拓市場。現在,因為身體原因,無法為集團再出一點力,想到這些,我心裏就挺不好受的。既然您把這個度假村交給我來打理,我就不能讓您失望。”
“你這話言重了,”黃四海說,“讓你來打理度假村,主要是讓你在這兒休養生息,而不是要你來經營它,你不用讓自己太累。再說了,這裏的一切花費,也用不了幾個錢,我們集團還是能夠拿得出來的。”
“可我總不能坐在這兒吃白飯呀!”
“也沒讓你吃白飯啊,”黃四海笑了,“上個月,你不是還回去,處理了英國的那單事情嗎?你不要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實話告訴你,現在海外事業部那幫人水平如何,我心裏清楚得很。當英國的威廉打電話給我時,我沒有作聲,就是想看看,那幫人該如何處理那件事情。他們把你請過去幫忙,也是正確的,說明他們在心裏對你還是比較尊重的。但我也就此批評了他們,不能任何事情,都勞煩你親自出山。年輕人,要多開動腦子,多想想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不能一味地去麻煩別人。那樣,他們就永遠也得不到成長。”
老梁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您批評的是,以後,我盡量不幫他們了。”
“你別誤會,”黃四海解釋說,“我不是不讓你管集團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說,以後,當他們的確需要幫助時,你也不能袖手旁觀。隻是,你要有意識地培訓他們實際動手解決問題的能力。要不然,把你給累壞了,我更心疼。”
歸無豔很好奇地聽著他們的談話,眼神一方麵對二者表現出稱讚,同時對他們的關係表示羨慕。他們之間,已不再是單純的老板和員工的關係,他們相互為對方著想,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這樣的關係,讓在場的三名“外人”非常欽羨。
歸無豔不由得想起了讀大學時,教授在課堂上的講話:其實,社會就是一個大企業。一名成功的領袖,一定是像一個偉大的企業主一樣,對人才的培養和任用,都有著非同常人的眼光和見識。隻有這樣,社會才會像一個成功的大企業一樣,在全世界範圍內令人矚目。而他的團隊,他的員工,無論別人開出怎樣誘人的條件,都不會離開這個企業。
歸無豔不大關心時事,對社會的領導者是否成功並不知悉,但對眼前這個成功的企業家,她的內心充滿了感慨。她親眼看見了這名成功企業家的為人處世之道,覺得一切都那麼神奇,那麼順其自然。
每個人都開始安靜地享用美食。歸無豔的目光與王盼無意相遇時,她注意到對方趕緊把目光轉到了別處。又一種極為不適的感覺湧上心頭。外麵,樹木也嚴肅地挺立著,用一種打探的目光在注視著她。後麵的山上不時傳來一兩聲鳥的啼鳴,伴隨著水流的嘩嘩聲,像是催眠曲一樣。
歸無豔趕緊使勁地搖了搖頭,讓自己的意識再次清醒過來。她開始思索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企圖弄明白,那微妙的人際關係。
她首先想到的是陳美琪。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時間,她沒有和陳美琪說過話了。可她下意識地期盼著,陳美琪能再來找她玩。畢竟她是自己在這座城市唯一可以談心的人。
“這樣說,學姐可能會很傷心,”歸無豔默默地對自己說,“可能與自己交心的人,恐怕也隻有陳美琪一人了。學姐畢竟是自己的領導,不是什麼話都可以同她講的呢。”
上次為了幫她,她硬著頭皮打電話給丁秋生,求他利用工作職務之便,歸還她老鄉被查扣的電動車。那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丁秋生,也是唯一一次求他利用職務之便幫忙。她覺得在她幫了忙之後,陳美琪與她的關係,應該會再親密一些。為此,在心有不甘的情況下,她還是撥通了求助丁秋生的電話。
在她的電話撥通之後,丁秋生用了最短的時間,幫陳美琪的老鄉搞定了電動車被查扣的事情。後來,陳美琪感恩宴請她和丁秋生共進了晚餐,但在結賬時,歸無豔清楚地看到,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進來與她低語了許久,最後掏出錢包結了賬。
這大半年來,一有空閑時間,歸無豔就不由得在想,她與陳美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陳美琪不再搭理她了呢?是不是她給丁秋生打電話之前的猶豫,讓陳美琪誤認為她不願幫忙?或者是在後麵的日子裏,她做了什麼事情,讓對方生氣傷心了?……這些都是歸無豔想知道的。
但是,過了很久,陳美琪都沒有再和她說話。以前,每隔一個晚上,她就會來找她一次。陳美琪來的時候,或帶著小吃,或提著紅酒,或隻帶一包瓜子花生之類的,她們常常邊吃零食,邊啜飲紅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著當天發生的好玩有趣的事情。
可現在陳美琪卻偏偏不來了。在歸無豔完全敞開心扉,要與她結交為至忠至誠的姐妹時,她卻不再來了。她有一肚子話想跟她說呢。這個可惡的女人!歸無豔在心裏念叨。
任誰心裏都難免著火。一輩子孤獨地生活在自己建構的世界中,當把大門打開,歡迎對方進入時,對方連句“對不起”都沒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歸無豔常常就此思索,自己的大門打開,是不是根本就不值當?
但轉念間,她又常常替陳美琪擔憂,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這件或這些事情,影響到了她的心情,而不願與任何人講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回去後,一定要親自去找她一趟了。畢竟,人越是在麵對突發事件時,越需要有個人可以傾訴。
仔細想想,歸無豔對陳美琪的了解,真是太少了。她隻知道對方是梅州人,經常與老鄉、朋友相約外出。但她的這些老鄉、朋友都是些什麼人,迄今為止,她一個都沒有見過。
歸無豔突然發現,她和陳美琪的關係,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親密,而她們接觸的時間,也不過是隻有半年。
即便如此,對於這個曾經幫助過自己的同事,歸無豔還是不想就這樣放手了,而不知任何緣由就形同陌路,這一點她做不到。
於是,她決定回去之後,就找陳美琪好好談談,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靜下心來,認真聆聽對方的傾訴。
“好了,女士們,”黃四海心滿意足地端著茶杯,說,“午飯時刻就要結束了,希望你們每人都吃飽吃好了。現在,請各位移步到樓上的休息室,稍微休息片刻,然後,就可以下來泡溫泉了。對了,休息室裏備有泳衣,希望各位喜歡。”
上樓時,老梁給了每個人一把鑰匙,鑰匙上麵,貼有房間號碼。歸無豔和學姐、王盼三人的房間緊挨著,進入房間時,李冰說:“我們二十分鍾後出來吧。”
歸無豔和王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歸無豔看向王盼時,她發現王盼已經打開房門,走了進去,把她的目光擋在了門外。
衝著王盼的背影,歸無豔做了個聳肩的動作,然後,也走進了房間。
每間休息室,都有一個小型的衣櫥,裏麵存放有各種型號和尺寸的泳衣,那泳衣全部都是新的,像在等待檢閱的士兵,固執而又無聊地等待著首長的到來。歸無豔下意識地挑選了一件,穿上它之後,感覺與在沒更換衣服之前,相差無異,都是那般嚴實、周密,不泄漏一點兒春光。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歸無豔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