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畢竟是由一個正常人組成的社會,有社會就會有矛盾,特別是,由於生存環境的艱苦、生活負擔的沉重甚至天災、疾病的流行,使他們金錢方麵的觀念得到加強。與此同時,中國社會正在進行的全麵而深刻的社會變遷也同時影響和衝擊著他們,隻是由於他們社會規模的比較小而表現得似乎更加“穩定”一些,“傳統”一些。但在細門我也看到,父母到兒子開的商店買東西一樣要給錢,少一點點都不行,雖然有時候父母經常還幫子女看商店,而這個商店在搞旅遊前就開了;親兄弟姐妹之間借錢一樣要寫字據,“從來都是這樣”,他們說。開發旅遊之後,一天表演結束之後的分錢更是錙銖必計,雖然同為鄰裏也有時會爭吵不休;在外麵各種思想的衝擊之下,勤勞老實、淳樸善良的父母會因為自己的“老土”而對叛逆的子女束手無策,隻能暗暗傷心難過;甚至在開發旅遊之前,細門的男人就受龍勝的一些不良風氣的影響,喜歡賭博等等。因此,當細門紅瑤裏很多文化因子都和我們現在所處的社會一起急劇變化時,我們就很難用簡單的好或壞來看待它,然而,這就是真實。
二、旅遊對真實生活的影響
在觀察旅遊開發對細門組的影響時,特別是旅遊表述對當地群眾的影響時,人類學常常把這種影響看做是一種文化涵化的過程。而由於這樣的一種過程是潛移默化,持續的時間比較長,所以當事人不容易感覺出來。但是,旁觀者清。田野考察期間我有目的地走訪細門附近的一些紅瑤寨,結合我在細門的實地觀察,我就發現,實際上,旅遊開發對細門組影響是很大的,有的甚至立竿見影。
(一)經濟生活
管仲曰:地者,政之本也。古語:民以食為天。從與當地群眾最接近的農事生產和日常生活的角度出發,來考察旅遊對真實生活的影響,可能更為實際、更為直觀一些,當地群眾也比較容易了解。細門寨群眾的日常農事活動一般是春忙冬閑,每年的三月開春到九月為農忙,十月冬至到次年的三月為農閑。農閑也是一些人外出務工的日子,主要是在附近,近幾年來寨裏也有一些青壯年去廣東、湖南、南寧等地打工,有的打工時間較長,以年計;大部分打工時間都不長,幾個月、半年的多,而且基本上是回來幾個月後,在家玩膩了又出去打工。
以種植看,從基本的農田土地使用來說,細門的土地種類可分為水田和旱地兩種。現在細門的人均水田是4到5分地。“種了雜優以後才夠吃,種以前的老稻就不夠吃了”,寨裏群眾說。因此細門不存在土地拋荒問題。現在細門種植的水稻雜優品種是:汕優63、838,崗優22,全部是矮稈品種,由於當地氣候條件和土壤墒情,一般一年隻種一季。稻穀的種子全部是從縣種子公司購買。根據寨裏群眾的說法,雜優的畝產大約可以穩定在每畝420到450公斤,全部產量也就剛夠一家4或5口人吃,剩餘的不多,基本上賣不了,不少農戶還要拿來喂豬。但寨裏的群眾也說,他們現在吃的米比過去要少,“以前沒有油水,吃多少都不夠,這幾年發展旅遊,經常有肉吃,就沒有那麼餓了。”
從這個圖表來看,細門旅遊發展在某種程度上帶來了寨裏人們經濟收入水平的提高,而這種提高必然會帶來當地群眾在飲食方麵的一些變化。如,他們有一點錢,就可以直接去買新鮮肉甚至買米吃。同樣,這種變化的另一個突出反應就是細門群眾對土地依賴程度的下降。說白了,“就是人開始懶了,不像以前那麼吃苦”,其他紅瑤寨說。顯然,這種依賴程度的下降在當地這種人地關係比較緊張的狀況下,它所產生的影響和後果無疑是廣泛的,也是深刻的,下麵這個案例可能更有說服力。
細門組的韋CX,男性,今年29歲,身材矮小,輕度殘疾,生活能自理,他父母雙亡,因為家庭貧困和自身原因,至今未婚,在旅遊開發之前,他一直都是細門村的特困戶。在旅遊開發之後,寨裏隻安排他幹一些打掃衛生和其他一些輕體力的雜活。1999年,也就是細門旅遊開發的第一年,他可知的年收入是2471元,另外,有不少客人看他是個殘疾人,有時候會給他一些小費,這樣他一年下來的收入遠遠超過三千元。“就人均收入來說,他是細門組最高的,因為他這戶就他一個人”,寨裏的會計認真地告訴我。後來韋CX幹脆把自己的田全部當作“浪田”租了出去,自己整天就在寨裏玩,隻是在農忙時才幫他哥哥種一下田,日子過得令其他紅瑤寨的人羨慕不已,“在我們這裏,一個人一年有三千塊以上是足夠用了”,細門村主任介紹說。所以,從1998年以後,細門村就把韋CX從特困戶名單中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