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雅在寫第二個數字時,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李義鬆寫完的數,回頭寫了一個數,比他多加一歲,因為她想當姐。
“寫好沒?”李義鬆問。
“好啦。”肖雅說:“來,一起轉身。”
“一、二、三。”兩人數著數,同時轉身。
她先看李義鬆寫的數,喊道:“二十八”。
她得意的閃開身,讓李義鬆看她寫下的。
“二十九,”李義鬆嚷嚷:“怎麼可能二十九?一看你就是二十一二,最多不過二十三四。”
“認了吧,剛才說好的喲。”
“好吧,歲數由父母決定。”李義鬆仔細看看肖雅的臉,瘦削而疲倦,說:“肖雅姐,以後我就叫你姐,你在家排行第幾?”
“三。”
肖雅被他看得一陣臉紅,心裏想起父母,好心情被削去一半,說:“還有一個哥、一個姐,一個妹,他們都好,哥和妹都在昆明、姐在保山。”
“你在城裏做什麼?”李義鬆問。
“教書,”肖雅道:“一個私塾。”
“教什麼?”李義鬆問。
“什麼都教,”肖雅說:“國文,曆史,還有別的。”
李義鬆低下頭,不再說話,肖雅問,:“怎麼啦?”
李義鬆抬起頭,說:“你真幸福,我們家就我和我姐,姐嫁到保山,這次要不是我媽逼我到我姐家去,我根本不想出門,不知我媽現在情況如何,會不會被鬼子……。”
“別這麼說,也許,”肖雅皺起眉頭,勸慰道:“鬼子也需要人在村裏給他們種糧種地,不至於全部殺絕吧。”
“但願吧,”李義鬆說:“可他們本就不是人,何況打杖打紅眼。我離開的第二天,還聽到縣城方向傳來密集的槍聲。”
“這裏不也一樣,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槍聲,還好這兒比較偏遠,要不然鬼子都可能搜到這裏。”肖雅道:“奇怪,為啥這山裏經常有鬼子來,按理說他們人本來不多,還經常出來溜達,不通情理呀。”
“這事我也奇怪,這一帶人煙稀少,也沒什麼軍隊,他們來這裏毫無意義。”李義鬆說:“等我恢複些出去看看。”
“以後再說吧。”肖雅肖雅指著東側那個新建起來的茅屋說:“今晚你得換到那屋,翠竹姐讓我幫你整理好,我扶你過去看看。”
肖雅扶著李義鬆,走進靠東的屋子。
屋裏隻有一張床,用樹的枝杈作架子,幾棵竹竿剖開作床板、茅草做墊子,上鋪一張舊棉絮和一張半舊半新的棉絮,外加一個灰色繡花舊枕頭,床邊用枝幹做成的牆上掛著他的那個帆布包。
肖雅把李義鬆扶到床上坐下,她自己拿根木凳,坐到門口。
“將來有什麼打算?”她問。
“原本想越過高黎貢山,渡過怒江去保山,可現在已過半月,拚了老命才走到這裏,”他苦笑一聲,說:“等身體恢複,聽聽翠竹姐和王哥有什麼想法再說。”
“你呢?”他問。
“我還沒想過。”肖雅說:“原來跟你差不多,可劉曉已死,現在不想去啦,隻想回城打探一下父母消息。對了,這幾天有許多日本飛機飛往保山方向,估計那邊的情況也很糟糕。”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李義鬆有些憤怒,道:“這些混蛋。”
“侵略,”肖雅道:“滅了中國。”
“憑什麼?”
“憑他們強,我們弱,”肖雅反問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的不多,你以後多給我講講。”李義鬆憤怒地說:“他們想都別想。”
“知道些什麼?”
“前些年修滇緬路,我在怒江邊呆過幾個月,後來路修好,就回了家。後來聽說遠征軍入緬參戰,之後每天都有一些消息傳來,我也不大相信,隻當傳說而已,從那時候起,我知道日本人侵略中國,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打到家門口。”
“其他呢?”
“然後就這些天見到的。”
“已經足夠,”肖雅起身說:“其他的,以後再給你講吧。現在我得去看看小玉,她總是一個人守在外麵林子裏,沒人陪她,真得很孤獨。”
李義鬆點點頭,說:“姐,你去吧,這孩子,我們不應該這樣對她,難為她了。”
肖雅走了出去,到門口站住,回頭看一眼李義鬆,說:“快點養好傷,還有很多事等你做。”
她說完後便離開屋子,不一會兒便進入林子。
李義鬆慢慢走到門口,目送她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