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鬆最不想看到女人流淚,那是一份軟化濟。他不願意再多捉摸肖雅的心理,不想再聽之任之,做出一個決定:強背。
他掛好刀,走上前,背對肖雅,蹲下去,“來。”
肖雅依然坐著。
“上來啊!”
“離我遠點。”她右手用力推李義鬆,差點讓他一頭撞上前麵的岩石,幸好他伸手撐住。
李義鬆站穩,走到她麵前,將她拉起,轉身一蹲,雙手反抱,勒住雙腿,將她背起。
“放開。”
她猛捶李義鬆後背,試圖掙開,李義鬆沒理,開始前行。
天已黑,她不想再白耗體力,停止掙紮。
從他出現在戰場,她就已原諒,隻不過,放不下的麵子,讓她一直繼續原有的矜持。
走出不遠,她感覺到李義鬆在顫抖,問:
“行不行?”
李義鬆點點頭,說:“行。”
“我很重?”肖雅感覺到傷口激疼,倒吸冷氣,忍住問。
李義鬆知道她很疼,想問,猜測結果也是白問,便簡單回答:“不是。”
“是吧,要不然怎麼會丟下?”
“我沒丟。”
“你丟過。現在背著的,是你丟過的。”
“我沒丟,從來沒有,一直沒有。”
“你丟過,還想丟一次麼?前麵有道懸崖,這一路走下去,懸崖無數,下方都是深溝深穀,地方都不錯,隨時可以丟。”
“我沒丟,一直沒有,也沒想過有。”
“你丟啦,還丟麼?”
“我沒丟,不管你信不信。”
“我不信。放下我。”
“不放。”
“放下,我怕前麵的懸崖,很深很陡。”
“不放。”他用力勒緊她的臀部。
“勒死我。”
“不是。”他隻得緩勁。
“還是想丟下。”她冷冷地道。
“不是。”
李義鬆感覺到肖雅故意找茬,決定不管她怎麼說,隻按自己想法做。
他感覺雙手發酸,在一個稍平緩的地方,放下肖雅,活動手臂。
“才多會兒?你又丟。”肖雅站一旁,冷笑道。
他沒答理,重新將她背起。
他知道怎麼解釋也沒用,隻有用行動來證明,盡管他知道“丟”這個詞有多種意思,一直被她混用,他不想爭執。為免被她譏笑,除非她同意,今天他再不會放下她。
一裏,兩裏,三裏,他挺了過來,漸漸地,手發麻、發酸、發軟。汗水一直流,最後終於不再有汗。流出的,他想,可能是油,然而,哪兒有油,這段時間來,除了少有的幾次打到的野豬身上偶爾有一點點板油外,都是肉,嚼著如柴的瘦肉,可那還是最好最上等的食物,還有竹鼠,也有點油,不多,少得可憐。
他相信自己流得仍是汗,隻是不清楚哪來那麼多。
他從來沒將一個人背那麼遠,這真是一個奇跡,要是以往,說什麼也不可能。然而,一直這樣走下去,又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但還得堅持,就算脊梁被壓成褶皺,就算蹣跚著、一步步彎著腰走。
肖雅心裏也很複雜,卻一直沒打算讓他放下。她要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盡管她這樣子更不好受。
她想,如果他真得在乎,就不應該故意讓她受罪,可他卻這麼做過,她不想輕易原諒,得讓他吃點苦,受點罪。
她的前胸已被汗水打濕,他的汗和她的汗,在背與胸的接觸處融合,她不管,就這樣一直挨著。
貌似殘忍,可她想起的,是他曾經的殘忍,有第一次,便可能有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她認為這還遠遠不夠,與她相比,一個是體力的消耗、一個卻是心的割裂,豈能相提並論。
這時的李義鬆不僅僅是雙手發酸發軟,連腰、臀、腿一起連帶著酸軟,他擔心一不小心便前功盡棄,隻得走幾十步彎下腰,再走幾十步又彎下腰,隻為求得一點時間讓疲憊的手臂得到緩解。
可最後,剛拐過一個彎,他再也支撐不住,感覺快要滑落時,他彎腰將她緩緩放到地麵,扶她坐好,沮喪地一屁股坐到一旁。
他背過身,無奈地承認失敗,悄悄流出幾滴淚,但又擔心,隻好轉頭看她。
而同時,她想讓自己坐的較為舒服些,伸手去扶他的肩,卻不料他正轉頭,她摸到他的臉,和滑落的一行熱淚。
此時已半夜。
前方幾百米外很不恰巧地出現幾支火把,隨著山彎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出現,一閃一閃中漸漸變大,正在走向他倆。
上方是陡坎,下方也是,不得已,他抱起她滑到下方陡坎隱藏。
坡麵濕滑,四周水氣濃重。
她有傷,他雙手抱著,不敢放下,此刻她的心已軟化,抱住他的脖子,吻去他眼角的淚。
火把已離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