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到底是誰呢?”
“是誰呢?就是你呀!”舒賓大聲說道,並在別爾謝涅夫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是我?”
“是你。”舒賓重複了一遍。
別爾謝涅夫倒退了一步,呆住不動了。舒賓目光敏銳地朝他看了看。
“這一點也使你感到驚奇嗎?你是個謙恭溫雅的小夥子。但是,她卻愛著你。在這一點上,你可以放心。”
“你胡說一些什麼呀!”別爾謝涅夫終於生氣地說了一句。
“不,不是胡說。不過,我們幹嗎站著?朝前走吧。邊走邊談較為輕鬆。我早就了解她了,並且了解得很透徹。我不會看錯的。你已中她的心意。有一段時間,她喜歡過我,不過,第一,對她來說,我是個太輕浮的年輕人,而你是個辦事認真的人,你是個道德和生理方麵都潔白無瑕的正派人,你……等一等,我還沒說完,你是個有節製的勤勤懇懇的熱心人,是那些,不,是俄國中等貴族階層合情合理地引以為榮的那些獻身於科學的一位真正的代表啊!第二呢,前幾天,葉蓮娜趕巧撞見我在吻卓婭的手!”
“卓婭的手?”
“對,卓婭的手。你說該怎麼辦呢?她的肩膀長得這麼美。”
“肩膀?”
“對呀,肩膀,手,不是一回事嗎?葉蓮娜在我午飯後的這些閑暇的時候碰見了我,而午飯前,我當著她的麵罵過卓婭。遺憾的是,葉蓮娜並不明白,這類矛盾行為是完全合乎情理的。這時候,你突然出現在她麵前:你相信……你到底相信什麼?……你會臉紅,會感到難為情,會談論席勒、謝林(她一直在尋覓出色的人),於是你就獲勝了,而我呢,我這個倒黴鬼卻起勁地開玩笑……並且……然而……”
舒賓突然哭了起來,走到一旁去,朝地上一坐,揪住了自己的頭發。別爾謝涅夫走到他身邊。
“帕維爾,”他開口說,“這算耍的什麼孩子氣?得了吧!今天你怎麼啦?天曉得,你突然產生了什麼怪念頭,你也會哭。我的確覺得你像是在裝假。”
舒賓抬起了頭。月光下看得見,他的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但也堆著微笑。
“安德烈?彼特羅維奇。”他說了起來,“隨便你怎麼去想我都行。我甚至同意你說我現在是在發歇斯底裏,但是,真的,我愛上了葉蓮娜,葉蓮娜愛的卻是你。不過,我答應過要把你送到家門口,我會履行諾言的。”
他站了起來。
“多美的夜啊!泛著銀白色月光的、像年輕人一樣充滿活力的、黑沉沉的夜啊!那些被人愛的人現在感到多麼幸福!他們感到不睡覺有多麼開心!安德列?彼特羅維奇,你會睡覺嗎?”
別爾謝涅夫不作任何回答,並加快了腳步。
“你急著上哪兒去呀?”舒賓繼續說。“相信我的話吧,這麼美的夜在你的一生中不會再重現的,而在家裏等著你的則是謝林的作品。的確,他今天幫了你一個大忙,不過,你還是別急於趕回家去吧。假如你會唱歌,那就唱吧,還要唱得響一點;假如不會唱歌,那就摘下帽子,把頭往後一仰,朝星星微笑吧。它們都在看你,隻看你一個人:星星也隻會做一件事,那就是看戀愛的人,——因此它們才顯得這麼迷人。安德烈?彼特羅維奇,你不是被人愛上了嗎?……你不回答我……你為什麼不回答?”舒賓又說下去了。“啊,假如你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人,那就沉默吧,沉默吧!我在空談,因為我是個苦命人,我是個沒人愛的人,我是個耍鬼把戲的人、一個演員、一個醜角;但是,假如我知道有人在愛我,那麼在這一道道嫵媚的月光中,在這些星星底下,在這些金剛鑽般燦爛的星星底下,我就會陶醉於多麼美妙的無言的欣喜之情中!……別爾謝涅夫,你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