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在她自己的樓上房間裏。在這種天氣,這隻精乖的小狐狸總是會躲進自己的洞裏的。”
“喂,你瞧,你瞧呀!”安娜?瓦西裏耶夫娜在自己周圍尋找了一會兒東西。“你有沒有看見我那隻盛著薑末的小高腳杯?保爾,勞駕你今後別惹我生氣吧。”
“姑媽,我哪能惹您生氣呢?讓我吻吻您的纖手吧。您的薑末我是在書房的小台子上看到過的。”
“卓婭老是會把它隨便放在某個地方。”安娜?瓦西裏耶夫娜說了一句就走開了。
舒賓本想跟著她走去的,但是聽到背後的烏瓦爾?伊萬諾維奇的慢條斯理的說話聲以後,就站住了。
“不該……就這樣便宜地放過你,乳臭未幹的小子。”退休的騎兵少尉斷斷續續地說。
“值得稱讚的烏瓦爾?伊萬諾維奇,為什麼不該這樣放過我呢?”
“為什麼?你還年輕,那就請你尊敬別人吧。”
“尊敬誰?”
“尊敬誰?要尊敬誰,你是知道的。”
舒賓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您啊,人雲亦雲的代表,”他感歎地說,“您是一股無窮無盡的強大力量,您是社會體係的基礎啊!”
烏瓦爾?伊萬諾維奇動起了手指頭。
“夠了,老弟,別誘惑我。”
“瞧吧,”舒賓繼續說,“這位貴族好像並不年輕,可是他心裏還懷著那麼幸福的、天真的信念啊!要尊敬他呀!可是您這個崇尚本能的人,您知道嗎,尼古拉?阿爾捷米耶維奇為什麼要對我發怒?要知道,我和他今天在他的德國女人家裏一起度過了整整一個上午;要知道,我們三個人今天一起唱過《別離開我》這首歌;要是您聽聽我們唱就好了。您聽了大概也會感動的。我的先生,我們唱啊,唱啊——可我突然感到煩悶了;我看到:情況有點不大好,柔情太多了。我就開始戲弄他倆。結果很好。她先是生我的氣,然後生他的氣;接著,他生她的氣,並對她說,他隻有在家裏才感到幸福,那兒才是他的樂園;她則對他說,他沒有道德;而我用德語對她說:‘哎喲!’他走掉了,我卻留在那兒;他乘車趕到了這兒,即趕到了他的樂園,可是在樂園裏他隻感到厭惡。於是,他就嘮嘮叨叨地抱怨起人來了。好吧,依您之見,現在是誰有過錯?”
“當然是你。”烏瓦爾?伊萬諾 維奇反駁說。
舒賓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冒昧地請問您,可敬的勇士,”他開始用一種諂媚取寵的聲音說了起來,“您老說這一句令人費解的話是出於您的思維能力的隨意想象呢,還是出於突然想要製造一種被稱作聲音的空氣振動的靈感?”
“別誘惑我,這話是大家都說的!”烏瓦爾?伊萬諾維奇呻吟著說。
舒賓笑了起來,立刻就跑 出去了。
“嗨!”過了一刻鍾左右,烏瓦爾?伊萬諾維奇才激動地叫道,“來人哪……來一杯伏特加。”
侍童用托盤端來了伏特加酒和下酒的冷盤菜。烏瓦爾?伊萬諾維奇輕輕地從托盤上拿起酒杯,全神貫注地久久凝視著杯子,就好像他並不太清楚自己手裏拿著的是什麼東西。然後,他朝侍童看了看,並問道:“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瓦西卡?”接著,他擺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喝了伏特加酒,吃了一點兒下酒的菜,把手伸進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後來,侍童就把托盤和長頸玻璃酒瓶端回了原處,吃掉了殘餘下來的鯡魚,並且已把身子卷靠在老爺的大衣上睡了一會兒,烏瓦爾?伊萬諾維奇卻還是用叉開的手反複把手帕舉在自己的麵前,依然全神貫注地時而看看窗外,時而看看地板和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