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第二十一章

葉蓮娜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是又驚又喜。“難道是真的嗎?難道是真的嗎?”她問自己,幸福得連心也快要停止跳動了。回憶一陣陣地湧上她的心頭……她沉浸於其中了。後來,她又感受到了那種非常幸福、非常興奮的平靜。但是在整個早晨期間,葉蓮娜卻有點兒感到不安,而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她感到既困倦又煩悶。的確,她現在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東西了,但是她心裏卻並不因此而感到輕鬆一點兒。那次難以忘懷的約會把她永遠拋出了舊的生活軌道。她已經不站在常軌上了,她遠遠地置身於其外,然而周圍的一切還在按常軌運轉,一切都跟平常一樣,就好像什麼也沒有改變似的。原先的生活仍舊在運轉,仍舊指望著葉蓮娜的參與和合作。她試著開始給英薩羅夫寫信,卻連這件事也做不成。寫在紙上的那些話不是死氣沉沉的,便是虛假的。日記她已經寫完了:她在最後一行字的下麵劃了一條粗線。那已成為過去,而她已全身心地投入了未來。

她感到很難過,她覺得,跟不會起任何疑心的母親坐在一起,傾聽她說的話,回答她,並跟她說話,——好像是一種犯罪行為;她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一種虛偽性,她感到氣憤,雖說她沒什麼可臉紅的;她心裏不止一次地升起一種幾乎是無法抑止的、要不顧任何後果地把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的願望。“為什麼呢,”她想道,“為什麼德米特裏不是當時就把我從那座小教堂裏帶走,帶到他想要去的地方呢?他沒有對我說過我是他在上帝麵前娶的妻子嗎?我幹嗎要留在這兒?”她突然開始怕見所有的人了,甚至怕見烏瓦爾?伊萬諾維奇,後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覺得納悶,手指也彈動得更起勁了。

她覺得周圍的一切好像是既不親切也不可愛,甚至好像也不是美夢:它像噩夢,像一種僵死的、一動也不動的負擔壓在她的心口上;它好像在譴責她,在生她的氣,並且不想了解她的情況……它像是在說,你仍舊是我們的人。就連她收養的那些可憐的小動物——即那些受迫害的小鳥和小獸,也不信任地和帶敵意地(至少她覺得是這樣的)望著她。她為自己的這些感覺而感到羞愧。“要知道,這畢竟是我的家,”她想道,“是我的一家人,是我的祖國……”“不,這再也不是你的祖國,不是你的家庭了。”。另一個聲音對她重申道。她恐懼萬分,所以她埋怨自己的怯懦。苦難剛剛開始,而她已經失去耐心……那是她所許諾的態度嗎?

她並沒有很快就控製住自己。一個星期過去了,又一個星期過去了。葉蓮娜有點兒平靜下來了,並且已習慣了自己的新處境。她給英薩羅夫寫了兩封簡函,並親自把它們拿到郵局裏去寄掉——出於羞怯,也出於驕傲,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侍女的。她已經開始在等待他本人……有一天早晨,來了一個人,但是來的卻不是他,而是尼古拉?阿爾捷米耶維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