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3 / 3)

吃飯時,他坐在我旁邊,坐在我們對麵的是舒賓。一開始談的是商務事情,據說他對商務很內行,並且差一點兒辭職去接管一家大工廠。這你就想不到了吧!接著,舒賓談起了戲劇;庫爾納托夫斯基先生則聲稱(我得承認,他不是假謙虛),他一點兒也不懂藝術。這使我想起了你……但是我又想到:不對,我和德米特裏也不懂藝術,但跟他不一樣。這一位好像想說:我不懂藝術,而它也不是必須要有的,但是在一個公用事業完備的國家裏容許有它的存在。不過,他對彼得堡和comme il faut(法語:體麵人。)卻很不感興趣:他有一次甚至自稱是個無產者。他說:“我們是工人老大粗!”我心想:要是德米特裏說這話,我不會不喜歡聽的,這一位呢,就讓他說他的吧!讓他自我吹噓吧!他對我很客氣;但是我一直覺得,好像是一位非常非常寬容大度的長官在跟我談話。當他想誇獎某人時,他就說,這個人是守規矩的——這是他的口頭禪。他應當算是個自信的、勤勞的、有自我犧牲精神的(你看:我是公正無私的),即能犧牲自己利益的人,但他是極霸道的人。落到他手裏可真倒黴啦!吃飯時,大家談起了賄賂的事……

“我明白,”他說,“在許多場合下,受賄者是無罪的;他不能不這樣做。然而,假如他被逮住了,還是應當對他加以嚴懲。”

我大叫了一聲。

“嚴懲無罪的人嗎?”

“對,為了堅持原則。”

“什麼原則?”舒賓問。

庫爾納托夫斯基不是發窘,便是感到驚奇,並說:

“這一點就用不著解釋了。”

爸爸好像對他很崇敬,所以接口說,當然用不著解釋,我感到惱火的是,這次談話也就終止了。晚上,別爾謝涅夫來了,並跟他展開了一場非常劇烈的爭論。我還從來也沒有見到過我們的老好人安德烈?彼特羅維奇這麼激動過。庫爾納托夫斯基先生根本就沒有否定科學的好處,也沒有否定辦大學的益處,等等然而,我理解安德烈?彼特羅維奇的憤懣心情。那位先生是把這一切都看作某種體操的。舒賓於飯後走到我跟前說:“瞧,這一位和另一位(他是不肯說出你的名字來的)——他倆都是講求實際的人,可是您瞧,區別多大:那一位有一個真正的、積極的、生活所給予的理想;這一位有的甚至算不上是責任感,而隻不過是公事公辦的正直態度和毫無內涵的事業心。”舒賓很聰明,我也就為你而記住了他的話;而依我看,你們之間會有什麼共同之處呢?你會相信人,而那一位卻不會,因為不能隻相信自己呀。

他很晚才走,但是媽媽仍來得及告訴我,說他喜歡上我了,說爸爸感到異常高興……他有沒有說過我也是守規矩的?我差一點回答母親,說我很抱歉,可我已經有丈夫了。為什麼爸爸這樣不喜歡你?媽媽那兒倒還是可以隨便想個什麼辦法對付過去的……

我親愛的啊!我這樣詳盡地向你描寫這位先生,隻是為了消解我的寂寞惆悵之情。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我好像不斷地看見你,聽見你的聲音……我等著你來,隻不過別像你想的那樣在我們家相會,——請設想一下,我們將會感到多麼難受和多麼尷尬!——知道嗎,我是在哪兒給你寫信的——是在那片小森林裏……我親愛的啊!我多麼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