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3)

第二十五章

“有個誰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的家夥來找您,是不是一個鉗工?”第二天傍晚,別爾謝涅夫那位以對東家老爺態度嚴肅和生性好疑而著稱的仆人對他說,“他要見您。”

“叫他進來吧。”別爾謝涅夫說。

“鉗工”進來了?別爾謝涅夫認出他就是那個裁縫,即英薩羅夫的房東。

“你來幹什麼?”別爾謝涅夫問他。

“我上老爺這兒來,”裁逢一麵開始說,一麵慢慢地叉開雙腿,並不時地揮動那隻翻袖口被最後三個手指頭抓住的右手,“是因為我們的房客不知怎麼搞的病得很厲害。”

“是英薩羅夫嗎?”

“一點不錯,是我們的房客。誰知道呀,昨天一早起還是好好的,晚上隻要喝點水,我們的女當家給他送去了水,而夜裏就開始說胡話了,我們聽得見,因為隻隔著一層擋板;今天早上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一動也不動直挺挺地躺著,他還在發燒,我的老天啊!我想,誰知道呢,他說不定會死掉的;我想,應當上警察分局去報告。因為他是個單身漢;可是,女當家對我說:‘去吧,到我們的房客在他租的別墅裏租住過的那位房客那兒去一趟:他也許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也許會親自來的。’於是我就上老爺這兒來了,因為我們不能,也就是說……”

別爾謝涅夫抓起帽子,把一個盧布塞到裁縫的手裏,立即就跟他一起疾跑到英薩羅夫的寓所去了。

他看見英薩羅夫不省人事地躺在沙發上,連衣服也沒有脫掉。他的臉變得很駭人。別爾謝涅夫立刻吩咐房東夫婦脫掉他的衣服,並把他抬到床上去,自己就急忙奔去請醫生,並用車把他接來了。醫生一下子就開出了水蛭、斑蝥、甘汞這幾味藥,並囑咐他們給病人放血。

“他有危險嗎?”別爾謝涅夫問。

“是的,很危險,”醫生回答,“最最重的肺炎,是一種完全發作的胸膜肺炎,大概腦子也受到了傷害,而人卻還年輕。他的力量現在是針對著他本人的。求醫求得太遲了,不過,我們會把科學所要求做到的一切事都做到的。”

醫生本人也很年輕,並且是相信科學的。

別爾謝涅夫留下來住了一夜。房東夫婦原來都是好心人,隻要有一個人開始對他們說該幹些什麼事,他們甚至還是辦事麻利的人。醫士來了——痛苦的醫療也就開始了。

淩晨前,英薩羅夫清醒了幾分鍾,認出了別爾謝涅夫,問:“我大概有病吧?”然後帶著重病人那種呆滯和委頓的困惑神情朝四周看了一會兒,並且又失去了知覺。別爾謝涅夫乘車回家去,換了一套衣服,隨身帶上幾本書,然後就回到英薩羅夫的寓所。他決定住在英薩羅夫那兒,至少在他患病的初期要住在那兒。他用屏風把英薩羅夫的床隔開,而且在小沙發旁邊給自己安頓好一小塊地方。白天過去了,可是過得並不愉快,時間過得也不快。別爾謝涅夫隻是為了去吃午飯才離開過一次。傍晚降臨了,他點燃一盞帶燈罩的蠟燭燈,開始看書。四周靜悄悄的,從隔板後麵的房東房間裏傳來一些聲音,時而是壓低的耳語聲,時而是嗬欠聲,時而是歎息聲……他們中的一個人打了個噴嚏,這人被低聲地責罵了一頓。

屏風後麵傳來困難和不均勻的呼吸聲,它有時會被短促的呻吟和頭在枕頭上痛苦地翻來翻去的響聲所打斷……別爾謝涅夫突然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他正待在一個生命垂危的人的房間裏,他知道葉蓮娜愛著這個人……他想起了舒賓追他的那一夜,當時舒賓追上了他,並向他宣稱,說她愛的是他,他是別爾謝涅夫呀!現在呢……“我現在該怎麼辦?”他問自己,“要把他患病的消息告訴葉蓮娜嗎?要不要等一陣子再說?這消息比我上次告訴她的那個消息更壞:奇怪,命運怎麼老是使我以第三者身份處於他倆中間呀!”他決定最好等一陣子再說。他的目光落在堆滿文件的桌麵上……“他完得成自己的行動計劃嗎?”別爾謝涅夫心裏想道,“難道一切都要消逝了嗎?”他漸漸可憐起那條快要死掉的年輕生命來了,於是他暗自許諾要救出這條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