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流看了看焦急萬分的重茂、麵無表情的上官昭容和一臉苦笑的李華婉,咬咬牙道:“昭容,重茂,華婉!跟我來!”
“謝大哥,你——”
“跟我來!”
眾人都是無法,隻好跟著謝雲流向銀金門下跑去,重茂扶著上官昭容跑在前麵,謝雲流與李華婉並肩倒退而行,一麵走,一麵注視著越逼越近的羽林軍。
“謝大哥,你有辦法?”
“我……”謝雲流傻笑道,“隻有蠢辦法。”
“什麼……蠢辦法?”
謝雲流回頭看了眼高大得仿佛要倒扣下來的巍巍城牆,道:“送你們上去。”
“謝大哥?!”
“華婉,你能跳多高?”
李華婉看了看身後,道:“四丈,中間借一下力,能跳六丈。”
“那差不多夠了。”
“那牆有十六丈高,是長安城中最高的牆,謝大哥!”
“我有辦法。”
李華婉臉色蒼白地看了眼謝雲流,仿佛第一次認識他般。這少年傻歸傻,木訥歸木訥,可是武學上的造詣,在他們這樣的年紀的確不做第二人想。他說話雖少,屢遭嘲笑,可是……說一句是一句,從來沒有意外。
她看著他寬闊厚實的肩頭,遲疑地道:“……好!你打算怎麼做?”
“我拋你上去。”
“……”
“你有匕首嗎?”
李華婉唰地一下從懷中拔出一把程亮的短刃,刃口血槽上還有未幹的血跡,卻是剛才在格車上殺那兩名護衛時留下來的。
謝雲流轉開視線,不去看那刀口上殷紅的血跡,道:“我先拋你上去,你用這已首在四丈高的牆上堅持一下,我再躍起,你便跳到我的手上,我用力上拋,你用力下踩……或者能把你拋到接近牆頭的地方,那時,你自然有辦法上去。”
“上去之後呢?皇姑,重茂他們怎麼辦?”
謝雲流笑道:“我這樣的腦子,也就隻能想到此了。上麵若有人在,那你便可想出辦法來救他們,若沒有人……”他們兩人對視一眼,又同時轉開頭去。
“華婉,若沒有人,”謝雲流一邊說,一邊將身上的明光鎧卸下,扔在一邊,道,“你就跑吧。遠遠地離開長安,或許,去純陽宮,師父定會為你想出平安一生的法子。”
“你呢?”
咚的一聲巨響,聲音的漣漪從玄武門六丈高的銅鑄大門那裏傳出,向著巨大的廣場一圈一圈地散播開來。攻城的撞錘第一次擊中了大門。鼓車上的鼓手像瘋了一般狂擂戰鼓,攝人心魄的鼓聲催迫著成千上萬的羽林軍士,向著玄武門列隊進發。
兩人注視著遠處,又看看不斷逼近的李多祚的鋼鐵陣線,不知為何,同時淡淡地笑了出來。李華婉道:“好!那,我便走得遠遠的,想辦法平平安安地過上一生。”
“正如我願。”
兩人一起回身,向城牆下跑去。銀金門城牆因是內牆,沒有抵禦衝車和騎兵的馬麵,巨大的城牆直接壓在三層青石上。李華婉輕輕躍上青石,謝雲流道聲:“得罪了!”抱起上官昭容輕飄飄的身子,便將她扔了上去,李華婉伸手接過。謝雲流一把夾起重茂,跟著縱上了青石。
青石台隻有不到一丈寬。那城牆倒是修建得別出心裁。筆直的牆壁上,每隔三丈便凸出來一丈寬的牆柱,這一方麵起到美觀的作用,另一方麵,因銀金牆是隔斷大明宮東西兩宮的牆壁,高達十六丈,比玄武門城牆還高出四丈,乃長安城中第一高牆,這樣的牆柱可以大大加強單薄牆壁的強度,不至於倒塌。
上官昭容也不問他二人如何安排,隻牽著重茂的手,靜靜地站在青石台邊上,注視著已經迫近到不足一百丈的羽林軍士。她根本不會在意自己的生死,更何況,李多祚再狂妄,也不敢淩辱於她,對她這樣的人物就算是殺,也必是以尊崇的禮儀進行,沒有人敢於冒犯這位事實上暗中執掌大唐多年的人物。
謝雲流牽著李華婉的手,走到最近的一處牆柱下。兩人相對而立,貼在一起,看著對方臉上黑一道、黃一道,頭發淩亂,滿頭大汗,不由得都笑了出來。李華婉伸手擦去謝雲流額頭上的汗水,順著他削切般的臉頰慢慢滑下,道:“謝大哥,你這個法子,是不行的。”
“?”
“我可以上去,也必找來人相救,但那需要時間。可是你想想看,你不肯殺人,又怎麼護得了皇姑、重茂他們兩個人的周全?”
謝雲流抓住她撫在自己的臉上的手,道:“我也沒有別的法子,救得了一個是一個,救得了一時是一時。”
李華婉點點頭,道:“說得對。看起來,這裏隻有我一個人有法子逃得出生天了,謝大哥,我……”
謝雲流深吸一口氣,猛地雙手抱住李華婉腰間,大喝一聲:“走!”用盡全力將她向上拋去。
李華婉纖細的身軀向上升了兩丈,在空中抱膝打了個轉,全身打開,竟又不可思議地向上躥了三丈,牆麵上火光一閃,她已一刀紮進青石牆中的縫隙,身體貼了城牆上。
謝雲流將她拋起的同時,便一個筋鬥倒翻出去,落到青石台邊,雙膝微彎,猛然間向前撲出,直直地衝向城牆一一就在撞上城牆前的一瞬間,他雙手撐在牆上,用力下撐,純陽心法梯雲縱豈是浪得虛名?謝雲流修長的身軀箭一般地貼著牆向上射去,-下子就飛升到四丈高處。
幾乎與此同時,李華婉放開已首,身體在空中拉直一個大回旋,向下落去,謝雲流雙手抓住她的雙腳一一有那麼一瞬間,兩人似乎在空中凝固,兩個人都團身抱膝,隻有謝雲流的手和李華婉的腳連接在一起。
然後,同時間,兩個人的身體劇烈地打開,謝雲流用盡全力向上推送,李華婉亦是全力下蹬,巨大的力量壓得謝雲流眼前一黑,直往下墜,李華婉卻借此高高躍起,一下子越過了超過六丈高的城牆。
重茂仰頭看著李華婉纖細的身軀越升越高,卻漸漸失去速度,眼看離那牆頭還差著兩丈距離,卻再也升不上去,不由得高聲叫起來。卻見李華婉在空中一個翻轉,一道銀光飛上牆頭,李華婉身軀再度升起,落入了銀金門城牆頂的女牆之後。
一隻手按在重茂的額頭上。重茂抬頭道:“師兄!”
“抱歉,”謝雲流道,“師兄沒能力把你送上去了。”
“嗯。”
“重茂。”
“師兄!”
“像個純陽宮弟子那樣死吧。”
“嗯!”
一聲號角。數百名羽林軍士一起停下腳步,長槍在地下同時一杵,轟的一聲,煙塵四散。李多祚騎著一匹渾身上下漆黑如夜的大宛馬緩緩出列,穿過一團團濃煙,直趨台前,朗聲道:“左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拜見昭容。”
“李多祚,你做得不錯,”上官昭容冷笑一聲道,“咱們大唐國好容易出了一個弑逆君父的太子爺,全靠你的功勞。今日過後,怕是要封王了吧?”
“多祚不敢,”李多祚在馬上恭恭敬敬抱拳行禮道,“多祚今日之事,事在弑君,隻要玄武門一破,多祚就自殺謝罪,趕在天子之前去地下伺候。”
“說得倒是好聽,你煽動太子造反,就為了去地下等天子?嗬,嗬嗬!笑話!”上官昭容厲聲道,“高宗和天後栽培你,把你從一個行伍小卒一路提拔,就是為了今日?我倒要瞧你有何麵目去地下見高宗、天後?!”
“多祚今日,情非得已,”李多祚緩緩地道,“天子受韋氏武三思蠱惑,所作所為已經危及大唐江山。多祚就是沒法報當日高宗、天後之恩,所以拚了一死,拚了死後萬劫不複的汙名,也要替大唐除掉禍害,其他的,多祚不敢言!”
“大權尚在天子手上,你說得可怕,武三思不過是天子的一個弄臣,皇後雖然跋扈,卻也還沒資格做新的天後,”上官昭容冷冷地道,“眼下攻打玄武門的人,才是真的禍害。等到太子進人玄武門,宮室之內縱兵大掠,天子亦無可避免。你們是要拯救大唐,還是要滅我大唐?!”
李多祚默默地端坐在馬上,絳紅色的長袍被黑雲吹拂起來,無力地拍打著,良久才道:“太子下的第一個命令,是殺掉武三思,第二是皇後,第三個人,便是昭容。”
“嗬!”上官昭容冷笑道,“有眼無珠的太子。他不第一個把我殺掉,還能做什麼大事?”
“我下令將昭容關在馬車中,是不想太子就那樣殺死昭容,”李多祚道,“高宗、天後時代留下來的人,昭容是多祚最尊崇之人,多祚不敢無禮。若昭容願意隨多祚一起離開長安,永遠不再返回,那多祚可以保證昭容一世平安。”
上官昭容注視他良久,冷冷地道:“多謝了。上官婉兒生於此宮,長於此宮,也將沒於此宮,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也沒興趣去。李大將軍要殺便殺,無須多言。”說完決絕地轉身,不再回頭。
李多祚長歎一聲,快怏地道:“既如此,多祚隻好放肆了。昭容,咱們地下再見。”說著拉轉馬頭,向陣線中緩緩而去。
排列整齊的羽林軍陣中,立刻便有三十人列隊而出,隆隆地向著城牆腳下逼過來。
謝雲流一把抓住上官昭容的手,將她拖到靠近牆邊,道:“純陽弟子重茂!”
“師兄!”
“你守住上官昭容。她必死在你之後,明白嗎?”
“是,師兄!”重茂手中提著一把剛剛從被打倒的一眾羽林軍身上找來的短刀,毫無懼色地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謝雲流比重茂還要緊張,握住“動魄”劍鞘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他並不怕死,但是卻仍舊感到透骨的害怕。
害怕殺人。
李華婉說得對,他不殺人,就沒法救重茂和上官昭容。或許殺了人也不一定能救,但,不殺人,就一定沒法救。
他自是不畏死。從死人堆裏出來的人,對生死早已看得不那麼重。可是他卻害怕重茂死。重茂如他親弟弟,死了會令他發狂。而華婉呢?若他和重茂都死了,上官昭容必無幸免。上官昭容一死,玄武門一破,華婉就離死不遠了。太子弑君登基,天下必將大亂。
終究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已不肯殺人?這其中的道理,謝雲流想不明白,也無以自明。他隻是在發抖,在害怕,害怕自己麵對那些必須殺死的人時下不了手,從而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導致這一切他不願意得到的結果。
那三十名羽林軍士走到離城基十丈遠處,同時停了下來這些人都手持長戟和半身高的盾牌,停下腳步,同時將盾牌往地下一頓。
謝雲流緩緩拔出動魄,薄薄的劍身在手中微微顫動,發出動人心魄的吟聲。
三十名羽林軍中響起哨聲。三十人的陣形突然一動,十五人向前一步,相鄰的十五人後退一步,分為兩列,緊跟著,後一人將盾牌疊到前一人的盾上,十五張高大的盾同時移動一步,又合成一個緊密的隊形。
“師兄,這是卻月陣!他們組成一團,盾陣相接,你就沒法打倒他們了!”
謝雲流隻聽重茂說到一半,便已身形一晃,飛身而出。青石城基本就高出廣場一丈,謝雲流輕輕一翻,便翻到了那堵嚴密盾牆的另一邊。
眾羽林們萬沒料到敵人竟然說來就來,一下子出現在身後,頓時慌了陣腳。謝雲流麵對一大幫背對自己的人,自是不會客氣——殺人,他糾結得很,若是不用殺而傷人,那又有何客氣?
白光一閃,第一名羽林軍悶哼一聲,跟著“哼、哼、哼哼、哼”一連串的悶哼過去,人翻盾倒,陣形頓時倒下了三分之一,謝雲流隻一招,便在幾乎一眨眼工夫之內挑斷了十一人的腳筋。
這些人渾身上下重甲覆蓋,連脖頸處都有鐵護頸,周身上下幾無破綻,短兵刃根本無處可入,隻有長戟、六尺長的鐵羽才有可能破甲而入,但再嚴實的裝甲,膝蓋以下是沒辦法覆蓋的,隻能在小腿正麵綁一塊鐵甲,後麵則裹以厚布,隻有綁腿繩的地方,留有半寸的縫隙。
謝雲流目光如電,身法如龍,劍走偏鋒,一劍一劍極其精確地刺入了重甲羽林軍士那唯一的縫隙之中。動魄劍銳利無比,加之謝雲流極為剛猛的純陽功力,一劍從後腿刺入,往往透穿骨頭,有好幾劍甚至從小腿正麵的鐵甲中透了出來。
一劍,一閃,一個人慘號著倒下,根本全無反抗之力。剩下的羽林軍士目呲皆裂,齊齊回身重新布盾。謝雲流刺倒十一人,眼前盾陣已成,他彎著腰接近盾陣,眾軍士長戟齊出,他卻猛然一個翻身一一這一翻躍過了一丈五六的高度,不可思議地從眾軍七頭頂翻了過去。
一聲又一聲慘號響起,盾陣從一頭開始劈裏啪啦地傾倒。謝雲流速度快得眾軍士隻有眼神跟得上,一個個眼睜睜地看著他鬼魅般地接近,電光刺破自己的小腿,然後一個個倒下。
三十麵盾滿地亂滾,人人四腳朝天,放聲哀號,剩下的幾個人拋下盾、戟,撒腿狂奔,謝雲流殺得興起,放開步子追殺,六個人奔向三個方向,卻都在十丈之內就被他追上——放倒。等到最後一個人慘號倒地,青石牆下,亦隻剩下他一人還站著。
遠處的羽林軍陣看不清楚,還以為這三十人都被謝雲流殺了個幹淨,頓時一片死般寂靜。
謝雲流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按照昨晚延平郡王所傳心法,呼吸和心跳一下子便穩定下來。他冷冷地看了眼遠處的陣形,手腕一抖,將動魄上的血跡甩落一地,慢慢地轉過身,向青石城牆走去。
滿地的羽林軍掙紮哭號,人人都隻傷腿,身上其他地方並無受傷。但謝雲流提劍走來,眾軍士慌得忘了傷痛,拚命從遍地的刀槍劍戟中爬開,竟無一人敢拿起任何一件武器向他揮動。
謝雲流從滿地血汙中走過。終於,有一人拚命掙起,雙手端著長戟向他後心刺來。謝雲流正待回身給他一劍,忽然嗖的一聲,一箭破空而來,從那人肩頭射入,將他釘在地下。
“大哥!”
謝雲流抬頭望去,卻見高高的城牆頂上,露出李華婉的麵孔。
“華?”
但見一根長長的繩索從城牆上垂下,正落在上官昭容和重茂身後。
“師兄,師兄!”重茂欣喜若狂地叫了出來。
謝雲流心中不由得怦怦亂跳,加快腳步,走了幾步,又猛然停下。
重茂拉著上官昭容跑到城牆邊,拉了拉繩子。繩子結實穩當,抬頭看去,隻見牆頭上哆哆嗦嗦露出幾名上了年紀的中官,原來銀金門因為封閉已久,早已無值守的羽林軍、內殿侍衛,卻仍舊留了幾名上了年紀無法在其他宮中伺候的中官,在這裏負責清理銀金門城樓。
幾名中官見是上官昭容和溫王,激動萬分,連連呼喊,要重茂趕緊將他與上官昭容綁在繩上,次第拉上去。重茂剛說了聲:“皇姨,你先……”上官昭容一把奪過繩子,便將她自己與重茂綁在一起,道:“別磨磨蹭蹭,一起走!”
“是,皇姨!”重茂道,回頭一瞧,不由得尖聲叫了出來“師兄!”
一團黑雲低空掠過城牆前,隻影影綽綽看見謝雲流的身影他正背對著城牆,左手提著一杆長戟,右手反背長劍,向著一百丈之外的羽林軍陣線走去。
“師兄!師兄!”長繩猛地繃緊,開始緩緩上升,重茂嘶聲喊叫,謝雲流卻頭也不回。
“看清楚,重茂,好好看看你的師兄,”上官昭容冷冷地道,“我們能不能活著到達牆頭,全看你師兄的了。”
“皇姨……”從被劫持以來,重茂第一次放聲哭了出來。
“不準哭!”上官昭容厲聲道,“天家子弟,純陽弟子,血流幹了也不準流淚!”
重茂轉過臉,看著濃煙中時隱時現的謝雲流的背影,他想要忍住淚水,眼睛卻又疼又澀,根本無力阻攔。
羽林軍的陣線,距離銀金門城牆百餘丈。
彼時羽林軍背負的乃是兩頭反曲的角弓,主要為六石的硬弓,能達百二十步,差不多三十丈遠。這和攻城的弓兵使用的長弓不一樣,長弓的射程能達三百步,六十丈遠,這個距離足可保證弓兵在一個安全距離上向城頭發射弓箭。
作為一名純陽宮弟子,謝雲流並不太清楚這些區別。他隻知道一件事一一絕不能讓羽林軍接近到可以向城頭放箭的距離!一隊羽林軍離開陣線,向他迎麵而來,另一隊則遠遠地向左而去。謝雲流冷眼看時,那離開的一隊都隻背負了角弓,顯然是想找個安全地方向城上射擊。謝雲流頓時血都沸騰起來一一他若是去追那弓隊,迎麵而來這一隊就能直撲他身後,他若是直麵這一隊,隻怕轉過身來,上官昭容和重茂都已成牆頭的刺蝟自己獨自一人,要麵對的卻是李多祚手下的大批人馬,哪怕這些人加起來也殺不死他,但卻有十足的把握,將自已最重要的人殺死。
不殺人,要被人殺。殺了人,也保不住最重要的人。眼前的一片濃雲、黑煙、傾斜的城頭、沸騰的大地、號叫和箭雨,都在大聲嘶喊著一件事:殺人,或者被殺,在這裏根本不是一件需要用心去想的事。殺欲橫行,止殺的我執實為無聊。
謝雲流雙眼漸漸變得血紅,渾身血液燒得滾燙。他向著迎麵而來六十多羽林軍組成的盾牆走去,越走越快,長戟拖在身後,槍尖在青石地麵上刮起一路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