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重自持阮太後兄長,又深知元瑾這皇位坐不長久,故近年來益發的不講君臣之禮。阮太後眉眼不悅地看他一眼,“不得哀家召見,阮大司徒怎敢擅闖哀家寢宮!”
阮重麵色有些尷尬,他亦麵帶不悅起身,拱手向阮太後行禮道:“微臣阮重見過太後!”而後不待太後言語,又自發坐回原處。
阮太後本無意與阮重爭執,她收起案幾上的信箋,眉眼間的情意散去。她盯看著鳳凰燭台上鳳凰口處夜風吹動的燭焰,眸中漆黑映出燭焰色,計謀在那光亮中躍動:“阮大司徒若是舍得你那美姬妾生的庶子阮淩錫入宮為孌童,那墨凡縱有立自己女兒為後的心思怕也得驚掉。”
阮重詫然,也僅是片刻,眸中蒼鷹般的光便重新聚集一處。
月清星稀,街道冷寂,將軍府廳堂卻人聲鼎沸,朝中墨黨一族及賦閑京中的武將多至十幾人皆聚在墨凡府上。
墨凡軍中有要務,不在府上,這些聚在廳堂的官員群龍無首,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談起今日朝堂上元瑾怒叱墨凡一事。
“你說皇上今兒是怎麼了?登基十五年,皇上可從未對大司馬如此發怒過。”
“我也弄不明白今日朝堂上的事,皇上現如今雖年少,卻處處透著聰瑞英氣,又聽得進去忠言。怎麼就甘願受製於阮太後和阮重?”
“阮大司徒如今的野心是益發外露了,這立後的事,怕又要在朝堂引起一場腥風血雨之爭。”
“哎,反正咱們都是大司馬這邊的人,這母儀天下的後位當然得是墨大小姐坐。”
“……”
官員正說著,墨凡身手矯健地大步跨了進來,他麵容滄桑中透著馳騁沙場的威武。不言一語,隻拂袖坐落這極其簡單的動作,已令坐於他下位的一幹官員心生敬意。
待下人為他奉上茶盅後,他方徐徐道:“我墨家的女兒是不會為後的!若說這後位,大司空宇文相拓之女宇文婠才貌雙全……”
墨凡停下飲了一口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下座的官員亦是明了。
元瑾繼位後,宇文相拓身居大司空之位,地位權勢僅在墨凡與阮重之下。但他隻求明哲保身,向來在墨黨與阮黨之間遊刃有餘。若墨凡無做國丈之心,放眼帝都,既能與阮家嫡女阮靈鳶相爭後位又不會對墨黨構成威脅的,也隻有宇文相拓之女。
勤政殿中,元瑾久久不能安寢,她隻穿著明黃寢衣立於窗欞處,仰首透過鏤空扇窗看著掛在樹梢的冷月。若不是殿庭中掛著宮燈,這淺淡月光是照不亮黢黢黑夜的。
元瑾清秀的麵容緊蹙著,把愁緒與擔憂緊緊箍在眉眼間。這一夜過得極其漫長,她心中亦知曉,雖是月朗星稀,卻不知有多少風雨在帝都洛華官員的府院內湧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