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十裏桃林葬嬰孩(3 / 3)

河昌的官兵見兆泰王已死,立即無了主意,他們皆望向抱著魏元珩屍身的魏元琥,副將跪拜在二人身側,拱手道:“二王子,如今王爺薨逝,我等該如何?”

魏元琥看向抱著孩子瑟瑟發抖的元瑾,他的父王與王兄皆死於她之手,可為何他連恨都無法恨她。他迎看向墨昭筠看他眸光,裏麵盡是怒意與恨意。他知曉,是因為他的王兄害死了她大哥的孩子。可他王兄已死,這筆恩怨情仇該如何算,同誰算?

江畔幽靜,晚煙甚濃,阻了元瑾寢殿淡薄微黃的燭光。元瑾抱著孩子坐於龍榻上,微黃燭光映在孩子粉若桃花的麵容上,漸漸附著了些許微黃。

元瑾靠著床沿,眸光散亂地看著懷中的孩子,滿眸忽而猩紅,忽而桃粉,忽而涼黃,忽而慘白。

墨昭筠坐於她身側,心中悲痛摻雜著擔憂,素日姣姣若朗月般的麵容亦被鉛雲遮掩落了陰霾。她遲疑著開口:“嫂嫂,孩子夭折不能過分親近自己的父親、母親,否則他的魂魄便會留戀陽間,誤了來世投胎做人。”

元瑾嘴角彎起冷意,“他是我和墨肅的兒子,自是與其他孩子不同,他生來有紫瑞真龍之氣護佑的。”很快,她嘴角冷意漸趨了訕笑,“我是大魏國國君,卻保不住母妃的命,保不住我兒子的命,保不住任何我想要護住的人!”

安撫好河昌駐紮在行宮外的兵馬後,魏元琥前來請旨問何時前往帝都,卻聽得元瑾一番傷感話語,他心中亦是一片悵然。未進寢殿,他伏在欄杆上,瞧著一片肅穆的殿庭。楓葉林中彎月淒涼,晨起的笑顏已成了冷夜的淚容。不過半日的功夫,王兄、侄子、阮淩錫皆死於了這數棵楓樹之下。他扶額蹙眉,心中對皇家權勢一片厭倦。

因出生不到一月的侄子是王兄所殺,魏元琥心中愧疚不已。雖夭折孩子不能睡棺槨,但魏元琥仍用上好綠檀木親手為孩子做了一個小棺槨,可防蟲患及水濕;恐孩子因土地中的漆黑惶恐,他在綠檀木棺槨四周鑿了幾個小孔,可透絲絲光亮進棺槨。事後卻又嘲笑自己已經悲痛到糊塗了,土地掩埋,何來的光亮?

次日午後,墨昭筠、魏元琥陪同元瑾把孩子葬於了江畔十裏桃林中,她恐孩子屍身撐不到墨肅前來,一張桃花般的麵容便成了暮春零落成泥的殘花。且帝都尚有邢遠所領的河昌兵馬困城,她須得前往解救帝都的子民。

十裏桃林之地,於她而言,便是她與墨肅情始之處,孩子亦是因二人情深所生。如今孩子不在,她與墨肅的情分怕是也要隨著十裏桃花在暮春時節凋零了。

夭折孩子不能留有墳頭,她不想來日找尋不到孩子所葬之地祭拜,便臨近江畔葬於了一棵不開桃花的桃花下。

碧綠江麵旋旎著紅火霞光,元瑾抬眸望去江麵,杳淼平川,一眸望不到江水盡頭,她癱坐於無花桃樹下,嫣紅唇瓣彎起慈愛笑意,眸中卻是愧疚自責,“兒子,莫要怪母親把你葬於一棵光禿禿無桃花的樹下,你是母親與父親心中的十裏桃花。尋著江水,縱使在帝都,母親也能與你抬眸相望。母親除了是你的母親之外,還是大魏國的國君,如今母親在帝都的一眾子民正陷入兵馬圍困之中,母親須得帶兵前往解救他們。屆時,你父親也會去帝都相助母親,你父親武功高強、天下無人能敵,卻性子頑劣……”

元瑾倚在桃花樹幹上,絮絮講著,似有諸多講不完的話。兒子與墨肅未能相見,她想要讓兒子知曉他父親是何等英勇瀟灑的一個男子。

墨昭筠與魏元琥立在一側細細聽著,並不出聲驚擾了元瑾。

銜泥歸來為雛燕做巢的老燕啼鳴聲低沉,驚醒了元瑾為自己幻起的一場夢。夢醒,她強逼著自己別了眼眸不去看平平如初卻有著新翻痕跡的土地,而後扶著墨昭筠的手起身,步履沉重地離開了桃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