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為青梅樹澆灌時澆露出了一塊紅綢布,清理時卻順著紅綢布從青梅樹下挖了一個瓦翁出來,黑黢黢沾滿了濕乎乎的泥土。
小哼子見得陶瓷瓦翁,低歎了一聲,稟告道:“皇上,這是去歲,大司徒令我等人釀下的青梅果子酒。說是今歲,皇上身子骨好了,就能飲這青梅酒了。”
元瑾抬眸,看了一眼那陶瓷瓦翁,耳側縈繞出阮太後的話語來。她別了眸子去,瞧著從宮門處先後進來的魏元琥及趙信河。
二人行禮後,魏元琥對元瑾拱手稟告道:“啟稟皇上,城外我河昌兵馬照皇上之意留了二十萬拱衛帝都,其餘皆已連夜返回河昌。”
元瑾頷首,眸光看向身側托著金盤的趙信河,趙信河立即稟告道:“啟稟皇上,太後娘娘昨夜駕崩了,是懸了白綾自縊的。這是在她鳳體側發現的物件,想來是太後娘娘想要交給皇上的。”
元瑾聞言掀開了那金盤上的白綢帕,四道漢玉白雕刻的龍符齊齊躺於金盤中,她與魏元琥眉眼皆是一驚,隨即帶了欣慰之色。
元瑾扔掉手中白綢帕,喚來了小哼子從他手中接過了三道聖旨,一道禪位於魏元琥,一道罪己詔,一道歸還墨昭筠女兒清白之身。
她垂首思忖了一會兒道:“琥兒,讓我母妃替了阮太後入太後陵寢罷,阮太後生死皆是無法麵見我父皇了。昔日她留了赫連夏屍身葬在大魏國,把她同赫連夏葬在一處罷。”
魏元琥頷首,看了一眼金盤中遮掩了漢白玉龍符的三道明黃聖旨錦布,又看向元瑾,“皇姐有何打算?若皇姐仍想做這個皇帝,王弟自當盡心輔佐你。”
她嘴角彎起苦笑,與她奪權的皆人死了,助她奪權的人皆走了,淒冷皇城,隻餘了這身龍袍伴著她,她要至高皇權何用。
嗅著青梅味道,元瑾看向了青梅樹,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她眸前顯出五歲那年與墨肅一同伏案吃冰碗的模樣,青梅枝丫影在漢白玉屏風上幻化成竹影,青梅與竹馬不可辨清。
她本是凰卻作了二十二年的鳳,凰之身子,鳳之秉性。二十二年來,她已記不清有多少時日,連她都無法認清自己到底是凰或是鳳,正如不知是青梅換了竹馬,還是竹馬易了青梅。
跪於青梅樹下的太監仍在清理著陶瓷瓦翁上的泥濘灰塵,漸漸顯出白潔的陶瓷瓦翁,水痕泛著寒光,與阮淩錫寒玉氣勢相同。
小太監把白潔陶瓷瓦翁抱走,元瑾思緒回轉,看向了看著她的魏元琥。“琥兒,你恨皇姐嗎?皇姐親手殺了你至親的兩個人。”
魏元琥俊秀麵容滿是苦笑,“得知父王是皇姐所殺,王弟曾恨過!而我王兄,若非皇姐喪子在先,王弟會恨!那日,我聽聞大齊國大王子赫連英五馬分屍了赫連夏,隻是為了兩座城池,我更加不想涉足皇權之爭。卻連累皇姐為了我懷著孩子不能與墨肅團聚,現在,害了皇姐的孩子,亦令我王兄喪命。”
元瑾伸手碾平了魏元琥緊皺的眉毛,溫意笑道:“琥兒,咱們魏家的江山就交於你了。你且安心做一個賢德君主,盡快平息由我登基這二十二年來所生出的一段朝堂之亂。一切的罪孽由皇姐來擔著!有些恩怨情仇,此生咱們已無法算清楚,唯有交於神明去理清了。”
魏元琥惑然地看向了麵色寧和的元瑾,她清秀麵容傾灑了一層淡淡的朝陽光,淺淺笑意帶些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