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寢殿,奶娘正在哄孩子入睡,奶娘見得墨肅一身鐵衣被驚得連連後退,想起了小皇子假死那日的事情。墨肅怕搶奪驚了孩子,隻遠遠看著奶娘懷中的嬰孩。緊跑進來的總管太監講明了墨肅的身份,奶娘方把孩子交於墨肅手中。
墨肅從奶娘手中抱過孩子,明黃繈褓中,孩子麵容粉嫩若圓兒,兩道輕淺的劍眉與他如同一手畫就的。
薛漪瀾在一旁看了那孩子一會兒,懸著幾日的心鬆了下來,她看向抱著孩子麵帶喜意的墨肅,此刻方敢同他玩語,“還真是奇了!你墨肅的兒子真能從棺槨中活過來!”
墨肅劍眉一挑,肅謹神情舒展不少:“不然如何算是我墨肅的兒子!”
薛漪瀾瞥看他一眼,無力再與他講什麼,心中不知是因墨肅即將一家團聚的失落還是孩子未死的喜悅。她出了寢殿,留墨肅與他兒子獨處。
看著兒子安然熟睡的麵容,墨肅感慨著,來桃林行宮的途中,他亦是不曾想過這等奇事,隻想見一見兒子是何模樣。他當年是喝了蕭渃父親調配的假死藥方躲過了一劫,可如今蕭伯父與蕭渃皆已不在人世,那他的兒子如何能死而重生呢。
他想起了魏元琥所言,是圓兒殺了魏元珩及阮淩錫。他劍眉皺起,心中慢慢思忖著事情的經過,卻漸漸生出寒意。他把奶娘重新找來,細細問了一遍那日事情的經過,聽得元瑾是如何殺的阮淩錫與魏元珩,他神情再次肅穆起來。。
月色碧光殘照,薛漪瀾伏在欄杆上瞧著遠處陰冷漠漠的江麵,思緒萬千時冷不防墨肅從寢殿內忽而出來,嚴肅道:“回帝都!”
月光下,墨肅一身鐵衣泛著寒光,腳步急切地響在長廊中。薛漪瀾不知他為何急躁起來,猜測應是因為圓兒還在帝都受著失子之痛。她心中越發覺得扭捏,想著待送墨肅與孩子回了帝都,便回夷川相助兄長。
因帶著嬰孩,墨肅與薛漪瀾無法急急趕路,隻能尋了馬車代步。從桃林行宮回帝都的一路上,二人聽得魏元琥已登基為皇,圓兒的罪己詔也被朝廷謄抄數份貼於各個城池的城門之外、街巷之內。
魏元琥尊先帝為殤帝,改國號為元平。
薛漪瀾瞧著向來灑脫、不拘小節的墨肅,抱孩子卻小心翼翼。她心中為墨肅與圓兒得償所願而欣慰,卻見墨肅眉宇間擔憂之意越來越濃。
到帝都時,彎月尚懸空,墨肅不知曉圓兒現在何處,便急急前往皇城見魏元琥,守在西隅門的侍衛阻攔不得有皇城禁苑侍衛統領腰牌的薛漪瀾及大司馬墨肅。
勤政殿內,寂寂殿外月混著燭光氤氳在書房內,照著滴淚的白燭。魏元琥後倚在龍椅上,絲絲涼風吹入他單薄明黃寢衣,沁入心中涼寒一片,他合眸不忍看龍案上桃林行宮所呈遞來的急報。嬰孩未死,皇姐卻殺了他的王兄和阮淩錫,那這筆恩怨情仇該如何算?
自己的兒子未死,她卻殺了癡情於她的阮淩錫及堂兄,皇姐心中又該如何解開這千絲萬縷纏結在一起的悲喜情愁。
魏元琥見得墨肅抱回來的嬰孩,眸前一黑,似有萬道劍光刺向他眼眸。他欣慰之餘,並不睜眼看墨肅懷中的孩子,痛色對他道:“出帝都,向東走,紅嶺寺。”
薛漪瀾正疑惑著二人話語何意時,墨肅已把孩子遞於她手上,急聲道:“帶著孩子到紅嶺寺!”
薛漪瀾愕然看他一眼,又回首看了坐於龍椅上的魏元琥一眼,雖意識到有事發生,卻無法一下子猜出是何事。
魏元琥寥寥數語告知了她阮淩錫、魏元珩及孩子之事的前因後果,讓她勸誡著墨肅,若皇姐當真看破紅塵,不可強行帶她出寺。若她心中已無紅塵,就算帶她出佛門,她也是鬱鬱寡歡在紅塵。
待薛漪瀾抱著孩子坐上馬車趕往紅嶺寺,一路上連墨肅人影都已尋不見。
薛漪瀾掀開幕簾瞧著外麵晃晃而過的蒼翠,柳絮嫋嫋,芳蕙淒淒,春風蕩漾起雲煙屢屢,耳側伴著烏鴉鳴叫,令她心中顛簸若駿馬奔走在內。
她看著漸漸熟睡過去的孩子,苦著麵容道:“孩子,你若是想讓你母親回到你身邊,到了紅嶺寺見得你母親便大肆哭,一定要哭得你母親肝腸寸斷,她定會隨你父親下山的。”
紅嶺寺前有一片竹園,數百棵竹子密密栽種,入得紅嶺寺,須得徒步而行。墨肅到了竹園,丟了馬便穿越密密竹林找尋紅嶺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