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有了攻滅東撚軍的成功經驗,在直東戰場基本上是“抄襲舊稿”,使用“圈製”故伎,但是,在直東戰場實施“就地圈製”戰略,卻遇到了相當嚴重的困難:第一,西撚軍鑒於東撚軍的覆轍,有了較高的警惕性,“一聞圍紮”,立即“死力衝突”,“飆疾如風,一瞬即失”,李鴻章“初意擬蹙之懷、衛之間,繼欲扼之衛、黃之交,皆未及謀定而賊已竄逸”,使得李鴻章無法從容布置。第二,所謂“就地圈製”重在利用地利,但“黃河以北,平坦千裏,網羅難使”,雖說“就運河一線設防,蹙之海東一隅,較得地勢”,然而戰線漫長,加之河道水位低,“不能以水為險”,“設防全恃兵力”,但就當時直東戰場的清軍兵力而言,“有守無戰”,難以攻滅西撚軍。麵對這種局勢,李鴻章認為“即嚴督諸軍日以追剿為事,能勝賊而未足以滅賊,且久有覆軍疲師之憂”,與其這樣,還不如暫且以守待變。但左宗棠卻不以為然,他力主“追剿”。李鴻章寫信給沈葆楨,批評常以諸葛亮自比的左宗棠說:“諸葛公提偏師從諸將後,到處尋賊,吾謂非計”,“其免於九節度之潰者幾希”。事實上,當時李、左等人的戰略都失之偏頗。李鴻章看來“穩慎”,而實則陷於消極被動;左宗棠主觀上積極主動,但實際上卻不免魯莽操切,這同樣是對撚軍胸無良策的表現。正當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不意天公幫了他們大忙,形勢頓現轉機。5月上旬,漳、衛上遊,山洪暴發,運河水位陡漲至一丈五六尺。這使清軍在運河防線北段有了水險可恃,並且通過滄州以南的捷地壩將運河水灌入減河,從而增加了自捷地壩至海濱牧豬港全長百餘裏的北麵一條水上防線。接著5月中旬“黃水陡漲數尺”,這即使清軍黃河防線得到加強,又使清軍得以在張秋開壩引黃入運,使原來自張秋至臨清二百餘裏幹涸可涉的河段,大水漫灌,“炮船鼓棹如飛,直逼德、景”。此後,“黃水複暴漲,自運河以洎馬頰諸河,無不盈堤拍岸,橫溢四出,流潦縱橫,於是運河一線,遂為金城巨防”。這樣就形成了南以黃河、西以運河、北以減河為憑藉的包圍圈,使撚軍受到致命的威脅。

這種條件也為李、左二人戰略主張趨於統一提供了物質前提。

自從5月上旬運水陡漲以後,左宗棠看到“圈製”有了地利保障,就轉而表示讚同,他致函李鴻章解釋說:“圈製一策,實製撚良圖,惟從前減河未注水時,地段太長,需時又久,弟不能無疑。見(現)在捷地閘開,工程既省,自興濟以南東岸居民均移西岸,正可用民力築堤自保,而以官軍協守,騰出各軍剿賊”。左宗棠在同意“圈製”的同時,仍然主張騰出一定的兵力用於“追剿”。李鴻章也憑藉地利條件,壓縮河防兵力而用之於“追剿”。這樣,李、左二人的意見便趨於一致。李鴻章在寫給官文的信中說:關於“圈製”之策,今“季帥俯查眾議,似亦首肯”。5月21日,李、左在德州桑園會見,“晤商其為投契”。李、左意見的統一,對於直東戰場指揮權的統一,具有決定性意義。因為在直東戰場的清軍中,以李、左所率領的為兩大主力,其他大員實際掌握的兵力都瞠乎其後。李、左二人意見的統一、行動的配合,也就決定了戰略大勢,其他大員隻得附而從之。像官文、丁寶楨、英翰等人都明確表示讚同李鴻章的戰略部署。唯有奕“力辟長圍之說”,但清廷卻不以為然,上諭明確肯定李、左的意見,令其“酌度籌辦”。由於實施了“劃河圈地”、“且防且剿”戰略,使清軍在直東戰場取得戰略主動。撚軍試圖突破清軍河防沒有結果,而在包圍圈內又無法擺脫清軍圍追堵截,隻好被動地奔突,最後進入山東北部。李鴻章不失時機地“縮地圍紮”,在馬頰河與徒駭河布防,把撚軍壓迫在其間的高唐、商河、惠民一帶的狹長地帶,並配合地方當局“查圩”,致使撚軍陷入絕境。8月,張宗禹率部突圍,南下到達山東茌平境內,不料徒駭河水陡漲,猝遇清軍阻擊,全軍覆沒,張宗禹不知去向。清廷論剿撚功,李鴻章赫然居首,賞加太子太保銜,並榮升協辦大學士。曾國藩聞訊,頗感自豪和欣慰,特地致函李鴻章,表示熱烈祝賀,並讚賞李鴻章的所謂忍性和德力,說“自去秋以來,波瀾迭起,疑謗不搖,寵辱不驚,卒能艱難百折,了此一段奇功,固自可喜,德力尤為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