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1月,李鴻章來到曾國藩幕府。
曾國藩十分高興,連日留他在幕中暢談軍事和時事。二人縱論形勢,以圖大業。他們談到安徽巡撫福濟,談到江北大營的欽差大臣和春,還談到了江南江北各路軍務情形。他們談話十分投機,在很多問題上具有共識。
曾國藩就讓李鴻章去招募馬勇,起初李鴻章沒有答應。因為他在呂賢基、福濟那裏已經有過不少閱曆了,知道軍旅之事可不是好玩的。他對自己獨當一麵的能力還沒有信心。曾國藩對他講,彭玉麟原來也是讀書人,後來竟能訓練水師,楊嶽斌雖然是行伍出身,但他是陸軍,現在也能帶水師,“不必以任事之難為慮”。李鴻章接受了他的激勵。他就給湖北巡撫胡林翼寫信,請向湖廣總督官文請示,要求調用北方馬隊。
李鴻章是說幹就幹的人。他派了專人回到穎州去招募馬勇,所定指標是500名。但是,這時,皖北由於官軍和起義者攪在一起了,沸沸揚揚跟開了鍋一樣。根本沒辦法招兵,招募馬勇的計劃遂告破產。
九年二月,曾國藩的大營遷到撫州。三月,李鴻章也來到這裏報到。在一次設於晚霞樓的大宴上,他感慨萬端,禁不住吟出這樣的詩句:
二十學書劍,北登黃金台;
三十負弓弩,棄襦歸去來。
……
霸陵獵馬短後衣,昨夢封侯今已非。
南浮富春下彭蠡,山川遼絕音問稀。
任人呼牛或呼馬,長醉不醒胡為者。
李鴻章雖是消沉之語,但曾國藩卻聽得出他還是滿腹的“懷才不遇”的鬱悶。應該再磨煉他一下。
五月十日(1859年6月10日),曾國藩派弟弟曾國荃率兵5500人從撫州進兵景德鎮,讓李鴻章隨同前往。他在二十六日(6月26日)正式向朝廷奏報,說李鴻章“久曆戎行,文武兼資,堪以留營襄辦。”
但是這樣一來,李鴻章就得在曾國荃帳下作事了,他更加不高興。曾國藩當然明白,他先後於五月十七日(6月17日)和六月二十八日(7月27日)兩次去信開導李鴻章,說你固然有宏圖大誌,是匡濟之才,但應待時而動;甚至說:“觀閣下精悍之色,露於眉宇,作字則筋勝於肉,似非長處玉堂,鳴佩優遊者。”信中“玉堂”二字,典出宋代,禦賜翰林院為“玉堂之署”。曾國藩號稱擅相人之術。
他斷定李鴻章絕非長久閑散於翰院之人,將來可以為一方諸侯,或到南粵,或到東吳,或到齊豫,總之現在要耐心等待時機。
六月中旬,曾國荃攻克景德鎮。七月,李鴻章回到曾國藩的幕府,“代管文案”。曾國藩沒有把他當成一般的秘書,而是當作助手和顧問。一切重大計劃都要事先同李鴻章商量才能作出決定。
據說,有一次曾國藩想要彈劾安徽巡撫翁同書,因為他在處理江北練首苗沛霖事件中決定不當,後來定遠失守時又棄城逃跑,未盡封疆大吏守土之責。曾國藩憤而彈劾,指示一個幕僚擬稿,總是擬不好,親自擬稿也還是擬不妥當,覺得無法說服皇帝。因為翁同書的父親翁心存是皇帝的老師,弟弟是狀元翁同。翁氏一家在皇帝麵前正是“聖眷”正隆的時候,而且翁門弟子布滿朝野。怎樣措辭才能讓皇帝下決心破除情麵、依法嚴辦,又能使朝中大臣無法利用皇帝對翁氏的好感來說情呢?大費躊躇。最後由李鴻章擬稿。奏稿寫完後,不但文意極其周密,而且有一段剛正的警句,說:
“臣職分在,例應糾參,不敢因翁同書之門第鼎盛,瞻顧遷就。”這一寫,不但皇帝無法徇情,朝中大臣也無法袒護了。曾國藩不禁擊節讚賞,就此入奏,朝廷將翁同書革職,發配新疆。
由此事而後,曾國藩更覺李鴻章此才可用。
八月,曾國藩帶了李鴻章去見湖北巡撫胡林翼。第一次見麵,胡林翼就十分欣賞,再三對曾國藩說李鴻章足以擔當大任,希望曾國藩保舉李鴻章一個實缺。曾、胡,也包括李鴻章在內,在這裏商定了四路進兵安徽的計劃,然後曾軍東下。
十月二十四日(11月18日),得悉朝廷發表李鴻章為福建延津邵道,遇缺候補。但那裏實在無缺可補,曾國藩便以“讚襄需人”的理由把李鴻章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