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卦,是“複”卦的征兆,君子認為是可喜的;“鹹”卦,是“恒”卦的開始,君子認為是危險的。事物就是這樣彼消此長,禍福相依,所謂苦盡甘來,絕處逢生,山窮水盡,柳暗花明。所以,在大吉大利後,就是大凶大難時。
人人都喜歡吉利,本能地回避凶難。那麼,有沒有辦法保持吉利,回避凶難呢?曾國藩的辦法是柔順、收斂、抱殘守缺。他認為在大吉大利時,通過柔順可以走向吉利。一般人隻知道“剛毅”過了頭才需要柔順,而不知道取得了成績還需要柔順。
柔順是什麼?曾國藩說:“柔順,所以守其缺而不敢求全也。”有一點殘缺和遺憾就讓它有一點殘缺和遺憾,不要求全、求圓、求滿,這就是抱殘守缺。很多人不明白這一點,一味追求大獲全勝,功德圓滿;可是一旦大獲全勝或者功德圓滿,那凶險和災禍也就隨之降臨了。所以清代朱柏盧勸誡子嗣:“凡事當留餘地,得意不宜再往。”
曾國藩深諳《易經》剛柔陰陽之道,晚年變得更柔順,這是他由剛而柔的轉變。
從鹹豐七年(1857年)二月二十九日奔喪至家,到鹹豐八年(1858年)六月初七日再度出山由湘鄉動身赴浙江,是曾國藩居家的一段時間。在這一年半當中,是曾國藩一生思想、為人處世的重大調整和轉折的時刻。這段時光中,他反複而痛苦地回憶、檢查自己的前半生。自入仕途,以孔孟之道為宗旨積極入世,對自身的修養嚴厲冷酷,一絲不苟;對社會抱有“以天下為己任”的堅定胸懷。持身嚴謹,奮發向上,關心國事,留心民情,因而贏得君王信任和同僚的尊崇,十年京官春風得意。正是抱有這種信念,以一文官而白手建軍、治軍,五年來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出生入死。但是,為什麼皇上反而不信任自己?為什麼上至樞垣,下至府縣,都那麼忌恨自己?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他又日夜苦讀,重閱《左傳》、《史記》、《漢書》、《資治通鑒》,希望能從這些書裏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然而,這些書他已讀得爛熟了,重新翻讀,隻能找到自己過去的思維印跡,並未發現新東西。
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曾國藩試圖繞開儒家經典,到道家那裏尋求“真經”。為此,他認真閱讀了以前看過,但並不相信的《道德經》、《南華經》等老莊的著述。這些書名為出世之學,但曾國藩重讀,卻為他的立身處世指點了迷津。你看:同樣為人處世,孔孟主張直率、誠實,而申韓(申不害、韓非)等法家卻主張以強碰強,硬對硬,老莊則主張以柔克剛、以弱勝強,“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江河所以為百穀之王者,以其善下”。下反而是王,弱反而能強,柔則是至剛。用老子的言論對比自己過去的行事,他發覺自己處處直截了當,用的是儒家的至誠和法家的強權,表麵上痛快幹脆,似乎是強者,結果處處碰壁,實質上是失敗,是弱者。到頭來弄得上上下下到處是敵人,前前後後處處是障礙。過去也知道“大方無隅”、“大象無形”、“大巧若拙”,但一直沒有真懂,所以自己的行事恰好是有隅之方,有形之象,似巧實拙。而真正的大方、大象、大巧是無形無象、鬼斧神鑿的。
自此之後,曾國藩行動做事,由前時的方正,變為後來的圓通。他自己承認,“昔年自負本領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見得人家不是。自從丁巳、戊午大悔大悟之後,乃知自己全無本領,凡事都見得人家幾分是處,故自戊午至今九年,與四十歲前迥不相同”。曾國藩這裏把家居的兩年自稱為“大悔大悟”之年,他自認為前後行事“迥不相同”了。
曾國藩大徹大悟後的巨大改變,使他的朋友都有所感受,胡林翼就說他“無複剛方之氣”。出山之前,他對清廷上下的官場習氣很是反感,“與官場落落不合,幾至到處荊榛”。而再次出山之後“改弦易轍,稍覺相安”。其中原因人多不知,隻在他的至親密友中私下告知他自己學問思想方麵的變遷,行為處世方麵的變化,曾國藩個人對自己的“大徹大悟”既是痛苦的,又是滿得意的。苦在被迫放棄了自己前半生的信仰與行為;得意在畢竟發現了作為處世的“真正”秘訣——“大柔非柔,至剛無剛”。
至鹹豐八年(1858年)六月初七日,一度抑鬱不得誌的曾國藩再次出山,品味了“大柔非柔,以屈求伸”這一處世哲學的妙處。出山後,曾國藩首先去見了駱秉璋和左宗棠,以期取得湘湖實力派人物的理解與支持。
的確是這樣,曾國藩來長沙幾天,主要是遍拜各衙門,連小小的長沙、善化縣衙他也親自造訪。堂堂湘軍大帥,如此不計前嫌、謙恭有禮的舉動,使長沙上下的官場人都感到再次出山的曾國藩的確像換了個人,既然曾大帥如此謙恭,他們紛紛表示全力支持湘軍,消滅“長毛”。經過曾國藩的一番拜訪、聯絡,贏得了湖南省大小官員的好評,他們表示要兵給兵、要勇給勇、要餉供餉。
經與駱秉璋、左宗棠商量,決定湘軍張運蘭部4000餘人、蕭啟江部4000餘人、吳國佐部1500人由曾國藩親率入浙,首先抓緊備餉、備械。
曾國藩在長沙逗留十幾天,隨後又乘船到武昌。在武昌亦如長沙,衙衙拜訪、官官恭問,胡林翼自不必說,武昌城裏的官員也無不表示對曾國藩的支持,同湖南一樣,為湘軍供餉供械。隨後,曾國藩沿江東下,到黃州府下遊50裏處的巴河,這裏駐紮著彭玉麟的數營水師,湘軍大將彭玉麟、楊載福、李續賓、鮑超、李元度、楊國棟、彭壽頤、曾國華等人都集中在這裏,等著與曾國藩商量軍機。
在彭玉麟的座船上,曾國藩與這些闊別一年多的部下見了麵,他們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動。曾國藩提出:湘軍的最終目標是攻下江寧,所以軍事重心不能離開長江兩岸的數省,力量要由西向東使。石達開的南竄,我們不能讓他牽著走。目前浙江緊張,隻能派部分兵力,配合地方綠營監視,不能輕易言戰。所以,下一步的作戰方案是:曾國荃的吉字營繼續圍攻吉安;李續賓、彭玉麟、曾國華、鮑超等營進入安徽戰場,落足點是安慶;其餘部隊由曾國藩本人率領,奉旨馳援浙江。
計議已定,諸軍按計而行。曾國藩親率蕭啟江、張運蘭、吳國佐各部援浙;李續賓撥出所部朱品隆、唐義訓的一千餘人任曾國藩的親兵護衛營。曾國藩命部隊到江西河口集結,自己則去了南昌,拜會江西巡撫耆齡。耆齡深知曾國藩再次出山的來頭,也不像陳啟邁、文俊那樣為難曾國藩,也主動答應為湘軍供應糧草、軍餉,這就使湘軍基本通過了軍餉難關。
鹹豐八年八月(1858年9月),曾國藩命部隊由河口出發到江西廣信府鉛山集結。此時石達開已由浙江南走福建,曾國藩率部在贛閩兩省之間的弋陽、雙港、金溪等地駐守,九月間,在江西建昌暫駐,準備由雲際關入福建。此時,劉長佑軍已駐新城,準備出關入福建,曾國藩即命張運蘭、蕭啟江由廣昌、杉關入閩,而他的大營一直駐在建昌,再未移動。
總之,曾國藩再次出山,一路順風,完全改變了家居前的困守局麵。
做人處世,無剛不立,但過剛則易折,試問該如何克服這一矛盾呢?很顯然,中庸之道就是個不錯的選擇。也就是說,為人要品性剛正,但又要講究謀略,柔中有剛,剛柔並濟,如此方能有所作為。
“中庸”強調的就是做事守其“中”,既不左衝右突,又戒參差不齊。其實這種人生哲理,從我們日常生活中的許多細節中即可體察出來。譬如,鹽不可吃得太多,亦不可吃得太少,要恰到好處。同理,炒菜不可太生,亦不可太熟。生熟恰到好處,菜才好吃。此恰到好處,即是“中”。又如商人賣東西,要價太貴,則人不買。要價太少,又不能賺錢。必須要價不多不少,恰到好處。此恰到好處,即是“中”。中庸學既講恰到好處,又講因時而中。做任何事情,都是這樣。
須知,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做人做事都離不開剛柔之道,也就是先賢們所說的“外圓內方”——內心剛直,咬定目標;外表柔和,不事張揚。
社會如此複雜,做出成績難,要做個既有成績又少遭忌妒的人更難。古往今來、古今中外,但凡那些有大成就之人,無不深諳做人之道,心中清楚何時進、何時退,何時伏藏、何時露崢嶸。也就是說,欲成大事者必須懂得剛柔相濟、方圓互補。
誠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成為大人物,但懂一些剛柔之道還是十分必要的。我們做人,既不要太剛直,也不要太懦弱。柔性太強,便以剛補之;剛性太強,便以柔掩之。
然而,很多人都把握不好這個度。於是我們見到一些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斂聲屏息、逆來順受,甚至不惜搖尾乞憐。這種“柔”與我們所強調的“柔”是有本質區別的,它所代表的是虛偽、是懦弱、是醜惡。又有一些人“寧折不彎”,凡事都要扛著來,受不得半點委屈、忍不得一點脾氣,這種“剛”所代表的則是衝動、是莽撞。顯而易見,以上兩種性格都是不可取的。
真正的剛柔相濟應該是——心中擁有一個高尚的目標,並為此百折不撓,當原則受到侵犯時,能夠智慧地予以反擊;當個人利益與原則、與目標相衝突時,能夠舍小我保大我,可以暫時忍辱負重,用小犧牲換來大成功。
事實上,現實生活中剛性太強之人居多,所以提醒大家,當你熱血上湧之時,不妨想想曾國藩的箴言——剛性若太強,便以柔掩之。
所謂剛直,便是敢作敢為、敢於求取、恪守信念、維護真理的膽量與氣魄。人一旦有此性格,即便暴雨狂風,亦可屹立不倒,終將有所成就。那麼,為何又要懷柔呢?因為人性畢竟是複雜的,你所想、所需之物,別人未必不感興趣,當有競爭之時就免不了明裏暗裏地爭鬥。柔便是一種麻痹、一種自我保護,是以退為進、韜光養晦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