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於鹹豐九年(1859年)十二月結束了在湖南巡撫手下的幕客生涯,在進退兩難的情況下,還是采納了王柏心的建議,沿江東下投奔曾國藩去了。
當樊燮京控案結案後,即涉及到了左宗棠的出路問題。此時左宗棠已有意隨同曾國藩攻打太平天國,鹹豐十年(1860年)四月二十日,清政府命兵部郎中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補,隨同曾國藩襄辦軍務。但曾國藩卻在是否任用左宗棠襄辦軍務的問題上,顧慮重重,躊躇不決。他承認,長期以來左宗棠在湘撫張亮基、駱秉章幕府,大力支持他籌建湘軍,湘軍“出征”後,為湘軍募勇、集餉,厥功甚大。鹹豐四年(1854年)三月,曾國藩兵敗靖港,投水自盡,湖南布政使徐有壬、按察使陶恩培準備參劾曾國藩,“罷遣湘軍”。就在他兵敗自盡的當天,左宗棠卻從長沙趕往銅官渚,安慰、鼓勵他整軍再戰,雪裏送炭,盛情可感。但他又認為自己與左宗棠的思想基礎不同。左宗棠言大誌高,個性剛強,難以駕馭,雖說謀略甚深,但缺乏實戰經驗。
再者,他與王運發生矛盾時,左宗棠右王而非曾。所以,清政府雖然於四月二十日命左宗棠隨同曾國藩襄辦軍務,曾國藩卻遲遲沒有上奏表態。六月三日,胡林翼致書曾國藩說:“左季高,謀人忠,用情摯而專一,其性情偏激處,如朝有爭臣,室有烈婦,平時當小拂意,臨危難,乃知其可靠,且依仗季公,其功或成。”對此,曾國藩不能不慎重考慮胡林翼的推薦。
就他與胡林翼的關係,與左宗棠的交誼,以及他統率的湘軍的處境而論,權衡利害得失,他不能不俯從胡林翼的請托。如果他把左宗棠拒之千裏之外,不僅開罪胡林翼,並將受到湖南官紳輿論的指責。經過反複“格物窮理”後,鹹豐十年(1860年)六月十六日,曾國藩上奏《請留左宗棠襄辦軍務》,這時左宗棠已經在湖南籌建新軍了。
三是有三種人不可舉薦升官。
跟隨曾國藩從軍打仗的人很多,尤其是出謀劃策的幕僚和下屬,都希望得到曾國藩這位“盟主”的舉薦而飛黃騰達。曾國藩對下屬和幕僚確也不吝舉薦,但他舉薦人是有條件的,有三種人曾國藩不願保奏,一是才高德薄名聲不佳之人,一是才德平平遷升太快的人,一是個人不願出仕者。
第一種人如周騰虎、金安清等,往往一經保舉,即遭彈劾,心欲愛之,實卻害之。例如,周騰虎剛受到奏保,即遭連章彈劾,遂致抑鬱而死,使曾國藩大為傷感。他在1862年9月的《日記》中寫道:老年一膺薦牘,遽被參劾,抑鬱潦倒以死。悠悠毀譽,竟足殺人,良可憐傷。”曾國藩從此接受教訓,其後屢遭彈劾、名聲極壞的金安清在幕中為他出力效命之時,力排眾議,堅持隻用其策,不用其人,並在給曾國荃的信中解釋說:“眉生之見憎於中外,斷非無因而致。”“今若多采其言,率用其人,則彈章嚴旨立時交至,無益於我,反損於渠。餘擬自買米外,不複錄用。”
第二種人如惲世臨、郭嵩燾等,皆經曾國藩直接間接地奏保,於二年之內連升三級,由道員超擢巡撫,複因名聲不佳,升遷太快而被劾降調。曾國藩亦從此接受教訓,待1865年10月清政府欲令李宗羲署漕運總督、丁日昌署理江蘇巡撫而征詢曾國藩的意見時,曾國藩即直抒己見,並提出自己的理由:認為一歲三遷已為非常之遭際。該員廉正有餘,才略稍短,權領封圻未免嫌其過驟。丁日昌雖稱熟悉夷務,而資格太淺,物望未浮。洋人變詐多端,非勳名素著之大臣,不足以戢其詭謀而懾苦難驕氣。該員實難勝此重任。總之是不同意這種安排,以杜升遷太驟之弊。結果,清政府接受了曾國藩的意見,隨即撤消此議。
至於第三種人,本人不願出仕或不願受人恩德,受保之後本人不以為德,反成仇隙,說來頗令曾國藩傷心。雖未知其姓名,卻可斷定確有其事。他在給曾國荃的信中談到奏保之難時說:“近世保人亦有多少為難之處。有保之而旁人不以為然反累斯人者,有保之而本人不以為德反成仇隙者。餘閱世已深,即薦賢亦多顧忌,非昔厚而今薄也。”這可以說是曾國藩的閱曆之得,經驗之談。
世界上有許多事情,單靠讀書窮理是無法弄明白的,隻有那些富於生活閱曆的人,才能夠理解,才了解其中價值。曾國藩看似有悖常理的選人之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