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關鍵之時要能收住場(3 / 3)

朝廷的譴責使曾國藩心裏大為不悅,僧格林沁“剿”撚四年有餘,最終導致全軍覆沒。而自己“剿”撚不滿二年,勝負難分,撚軍突破了賈魯河防線,並不意味著河防之策不可行。僅憑這一點即遭嚴厲申飭,於情於理都令人難以服氣。由此也不難看出清政府對他態度的冷淡,一時間曾國藩心灰意冷,他已做好了卸任的心理準備。他在寫給曾國荃的信中說道:

餘定於明日請續假一月,十月請開各缺,仍留軍營,刻一木戳,會辦中路剿匪事宜而已。

此前,曾國藩已請假一月在營調理,再行續假目的,主要是為了觀望清政府對他做出的反應,同時也為他或開缺或留任做調整砝碼。

續假已滿,曾國藩便按照原定計劃奏請開缺:

臣病勢日重,憚於見客,即見亦不能多言,豈複能殷勤教誨?以親筆信函答諸將者已年餘矣;近則代擬之信稿,亦難核改;稍長之公牘,皆難細閱。是臣昔日之長者今已盡失其長。而用兵拙鈍,剿粵匪或尚可幸勝,剿撚實大不相宜。昔之短者,今則愈形其短。明知必誤大局,而猶貪戀權位,諱飾而不肯直陳,是欺君也;明知湘、淮各軍相信頗深,而必遽求離營,不顧軍心渙散,是負恩也。臣不敢欺飾於天庭,亦不忍負疚於隱微,惟有籲懇天恩,準開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實缺,並另簡欽差大臣接辦軍務。臣以散員留營,不主調度賞罰之權,但以維係將士之心,庶於軍國大事毫無所損,而臣之寸心無忝。

曾國藩擺出種種理由,請求開缺,但一句“臣以散員留營”則道出了他的真實想法,表示了他想留戰的寓意。此時,他仍對清政府抱有一絲幻想,認為或許會像以往曆次戰敗那樣,朝延降溫旨以慰留,使其繼續“剿”撚,直到將“剿”撚行動堅持到底。但當諭旨降下,卻頗使曾國藩心寒,此次並非溫旨,而是嚴厲地申飭,他在寫給曾國荃的信中說:

開缺辭爵之件,本擬三請四請,不允不休。昨奉十四日嚴旨詰責,愈無所庸其徘徊。大約一連數疏,辭婉而意緊,得請乃已,獲禍亦所不顧。

可還沒等曾國藩將“三請四請”奏疏發出時,他又接到了寄諭:

再賞假一個月,在營安心調理,欽差大臣關防著李鴻章暫行署理。曾國藩俟調理就痊,即行來京陛見一次,以慰廑係。

朝廷冷硬的態度,使曾國藩且憂且懼。陳請開缺時,是以病體難支為理由,將欽差與兩江總督一並開去的,因為他知道豈有不堪“剿”撚重任卻可為兩江總督一職的道理?但如果一旦不能回任兩江總督,擺在曾國藩麵前的道路隻有兩條:一是回籍休養,一是駐京閑賦。這兩處都不是曾國藩所願去的。回家休養,這意味著他將從眾人矚目的位置上消逝,“大凡才大之人,每不甘於岑寂,如孔翠灑屏,好自耀其文采。林文忠晚年在家,好與大吏議論時政,以致與劉玉坡製軍不合,複思出山。近徐鬆龕中丞與地方官不合,複行出山。二人皆有過人之才,又為本籍之官所擠,故不願久居林下。”而自己能否與地方官友好相處,這一點曾國藩沒有信心。駐京養病,他將成為政客們的眾矢之的,在仇人、政敵的攻訐之中,他將無法獲得片刻的安寧。他不由得慨歎:“當亂世處大位而為軍民之司命者,殆人生之不幸爾。”“餘決計此後不複做官,亦不做回籍安逸之想,俱在營中照料雜事,維係軍心,不居大位享大名,或可免於大禍大謗,若小小凶咎,則亦聽之而已。”一連幾天,曾國藩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善策。此時,他大有看破紅塵之感,他的這種心態在一首名為《送梅伯言歸金陵》的詩中,表現得淋漓盡致: